再加上,她手里的小女孩儿,五官跟漠北土谢图汗的敦多布,生得实在太像。
那张令他恼火的俊脸,真是怎么都忘不掉。
于是丹济拉很爽快地放弃了挣扎,静静等待那应该是四公主的女子,过来问话。
海枫抱女儿转了两圈,把她逗笑后,叫人把丹济拉嘴里塞着的破布拿掉。
“看你这样子,猜到我是谁了?”
“和硕恪靖公主吧。”
“那本宫为何,把你从张家口绑来,心里清楚?”
“蒙古人”
“不向死人和女人复仇。这话我听得,耳朵里生茧子。”
海枫随手一挥,院子里的仆役们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丹济拉,你听清楚。本宫嫁给一个蒙古王,日后也要在蒙古生活,愿意入乡随俗,尊重那里的一切风俗。但你若以为,能用‘从来如此’四个字约束住本宫,那便大错特错。钟济海进京,到底是她自己不高兴,还是你和噶尔丹的旧部们不肯,你自己心里有数。”
“四公主如今也生了个女儿,难道不怕有朝一日,她也和钟济海一般.”
“放肆!”
小格格看母亲把眼睛眯细,嘴角下沉,还以为是自己要挨骂了,害怕到扭动着发抖。海枫赶紧做表情管理,满面笑容地哄女儿安静下来。
“额涅不是对你凶,不怕啊!”
行吧,这下得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了。
“丹济拉,本宫是为钟济海着想,才想把她安置在京城。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比谁,都知道她现在的难处。”
父母俱亡,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什么都得靠自己。
这种日子,海枫曾过了二十八年。
钟济海比她过去,说不定还要更难。
因为她那时一无所有,换言之,别人费心算计她,毫无获益。只要自己足够用心,保护好人身安全,至少能太太平平地念书,还有个就业后独立的目标当盼头。
而钟济海,她显赫的出身,就像一块刚烤好的羊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多少人盯着呢。
孩子抱久了太累,海枫扭身坐在阿香给她准备的一张椅子上,接着刚才的往下说。
“听这意思,你不打算把她交出来。”
“我已经跟理藩院再三说过了,不是我带走的钟济海。”
“哦。那她应该也不住在张家口,一名叫韩老五的马车夫家里。正月十七进他家的时候,穿的也不是黑貂大衣,白色长袍,作小少爷打扮。你没有给她安排一个老妈子,一个小丫鬟照顾。十天前,你没去看望过她。”
丹济拉听到后面,毛骨悚然。
“你你怎么”
“小点声,别把我女儿吓坏了!她要是哭了,本宫亲自动手,赏你两个大耳刮子!”
她如此冰冷的警告,用婉转甜美的嗓音说出来,反差更是可怕。
丹济拉的气焰,瞬间被压制住。
“既然被你知道了,要杀要剐,直接来吧。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本宫才不会给你机会,把多布的事情,嚷嚷到汗阿玛面前呢。你不就是仗着这个,打算闹到鱼死网破吗?但你要想清楚。一,证据不足;二,本宫是汗阿玛的亲生女儿;三,准噶尔部和土谢图汗部有过节;四,我们夫妻和你都完了,谁还能保护,噶尔丹的一双儿女不死呢?”
话说到这里,双方拥有的底牌,已经全部摊开。
丹济拉明白知道,他斗不过眼前这个美艳且精明的清国公主,却又不肯轻易认输。
“你怎么发现钟济海的?我手下,应该没有叛徒。”
“这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穷过吗?”
“穷过。”
“借过钱吗?当过皮靴皮衣,玉佩,鼻烟壶吗?”
丹济拉把头转到,和海枫视线相反的方向。
“当过。没借过。”
“那你肯定不是自己去的,使唤的是手下的亲随。不然,你不会问本宫,如此愚蠢的问题。”
把一样买卖做到垄断,同样可以垄断,这个行业里,所有的往来消息。
“张家口本钱在三千两以上的当铺,都是本宫的买卖。不需要叛徒出卖你。城里不论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是担土建房的挑夫,只要手里短过银钱,十个里倒有八个,会去本宫的店里照顾生意。要后悔,后悔自己把她藏在张家口吧。”
看女儿似乎睡着了,海枫把她轻轻搁在椅子上,款步走到躺椅边上。
用手绢垫着,她伸手硬把丹济拉的脸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
“本宫和多布,做事不一样。我比他狠毒多了。你要是敢在张家口妄动一下,告密的折子还没出城门口,本宫就能指使理藩院,在你卧室里,搜到谋逆的证据。更不用说劫走钟济海,罪证确凿。本宫可以说动太子,立刻将你投入刑部大牢。一旦进去,就休想再出来。”
丹济拉在她阴柔的描述中,终于反应过来。
“你是故意的!钟济海从策妄那里出来,我派人跟她联系,她去汇宗寺.你都知道。你就在一旁等着,等我出手,然后拿住证据。”
“还行,你比理藩院的那几个人,还高明几分。”
“哼。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们两个活该是夫妻,他使坏,你比他还厉害。要我把钟济海,交到你这样的女人手里,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额吉、阿布?”
“刚夸你聪明,怎么又开始犯傻?你若不肯臣服于本宫,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你就能亲眼见到,噶尔丹和阿奴可敦。你们三个,自己见面商量吧。”
海枫轻拍双手五下,方才还空荡荡的院子,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七八个男女。
“给他松绑,拿纸笔来。”
散秩大臣,从二品武官,主要负责管理皇宫、皇家侍卫。不过丹济拉这个纯粹就是虚职,方便他领一份俸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