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皇帝的京城,总令人感觉少了点什么。
刚入农历二月,寒意稍散,康熙便带着皇室中大大小小能动弹的,都上了路,前往五台山拜佛。眼下紫禁城里,是太子在料理大小事情。
这一日,虽然没有下雨,天气却不甚晴朗。
一辆将“瑞香坊”三个大字,明晃晃写在引路灯笼上的马车,慢悠悠地,驶进城门楼子。
负责守卫的护军们,连忙打起精神,驱逐着破晓前最后的睡意,挪开路障放行。
眨眼的功夫,七八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孩子,一拥而上。
“女菩萨行行好吧,赏一口吃的。老家没饭吃,逃出来,饿三四天了。”
连乞讨都有气无力,看来是真的饿狠了。
车里的人递出三四个小包袱,里头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吃的。
不仅装着白面馒头米年糕,还有牛肉干、落生等零食。
“理藩院就这点能耐吗?当街抢人?就算皇上不在京城,王法也没跟着一块儿去五台山吧?”
马车夫趁两边说话的功夫,把车里的乘客扶了下来,原来是位,穿着蒙古服饰的八旬老太。
青儿没进过收藏药材的库房,哪儿哪儿都好奇。转来转去,忽然看见一个好大的酒缸。她感觉,能装得下两个自己,惊诧极了。
“哎哟,二位大爷,别说风凉话了。公主殿下压根不见客,咱们就是求饶,都找不到门路呀!”
“要拿生脉散。”
舒泰偷眼一看,里面冬生还沉沉睡着,摆手叫青儿出去说话。
“年纪到了,药没多大用处。理藩院那群混蛋,估计呀,就想耗到她油尽灯枯。人参多贵啊,他们才不垫钱买呢。主子担心,她孙儿跟皇上去五台山了,万一山高水低,用这药吊住命,把孙子叫回来,总得见最后一面呀。”
夜色,只剩下一点点尾声。
“还不出来?真叫拉走了,我可不管!”
“生受你们姐妹起个大早当差。其实再睡一会儿无妨。老太太待会儿,去庄子里安置。她自己不爱住公主府,看来,也是个硬气的。公主把脉后,给开了药方子,外头,张顺去同仁堂抓药了。主子另叫把咱们收着的生脉散,挑好的给她包三副。你既然醒了,就一起去库房吧,能长些见识。”
青儿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想,突然给想通了。
“哟,要细说这话,那可长了,等我过去,慢慢儿告诉你。”
负责看守的老妈妈,听见外头有年轻姑娘们一问一答,丢下正在吃的早点出来。看见是舒泰,顿时堆起满脸的笑,热情欢迎。
两边交割清楚,老妈妈请两位体面丫头进屋,从贴肉的口袋里,把锁人参的钥匙取出来。舒泰接过,亲手开箱取药。
随后,便是一声门闩落地的沉重闷响,两个公主府的侍卫,挎着刀,走出门外。
“你帮我拿着钥匙和账本。”
“怪不得。请姑娘把账册拿来吧。”
她只懂蒙古话,不知道这里在闹什么,还以为也是要饭的,让马车夫垫付点赏钱。
“我听姑姑们的意思,应该差不多。他们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只能看见那一点银子。老太太是土谢图汗部正经的贵族,就算因为打仗,家产一分不剩了,那也是皇上亲自下旨,安顿在张家口的主子。咱们公主殿下,尚且当长辈尊敬。他们就敢不给老太太看病抓药,任由她自生自灭。”
朝阳,要升起来了。
“姑姑怎么不叫咱们?”
马车夫粗通蒙语,想乐又不敢乐,一个劲儿地撺掇老太太往里走。
“正是呢。老太太的孙子,还在上书房行走念书,时不时能见到皇上呢,他们真有胆量。”
“不对吧。我怎么记着,来的都是笔帖式、小郎中,侍郎和尚书大人,从来没登过门。”
车厢内飘出一声苍老的叹息后,马车夫便催马离开这里,直奔海枫的恪靖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