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失踪三月有余,贾政为此病了一场,贾琏更是四下寻人扫听,将京师地界找了个遍,偏偏寻不得宝玉。
已有贾家族老寻了贾政递话儿,想着让贾政过继族中子弟,贾政起先断然拒绝,如今却也动了心思。
探春、惜春等自是担心不已,惜春每日诵经祈福,祈求宝玉平安无事。这时日一久,众人都没了指望,不想偏在这会子宝玉又回来了。探春与平儿俱都惊喜不已,探春起身道:“果然是宝二哥?人在何处?”
“方才进了仪门!”
探春顾不得庶务,撇下平儿往外便迎。方才从议事厅出来,正好撞见方才从园子里散步出来的宝钗与同喜。
那同喜腹部高隆,已是有了月份。探春虽不待见宝钗,却也知自打那妙玉不辞而别后,宝玉的亲事便没了选择,只怕八成便要落在宝钗身上。想着自个儿迟早都要嫁人,便有意缓和道:“宝姐姐来的正好,宝二哥回来了!”
宝钗讶然不已,面上娴静道:“菩萨保佑,也不知他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当下嘱咐婢女送同喜回小院儿,宝钗与探春一径往仪门迎来。
到得前头,遥遥便见宝玉一袭青衣,面上略显沧桑,身边儿跟着个小媳妇一般的女子。仔细观量,才瞧出来乃是袭人。
探春与宝钗迎上前,探春喜滋滋与宝玉言语一番,赶忙打发婆子道:“快去与老爷说一声儿!”
此时宝玉看过探春,又看向宝钗,只觉分外欢喜。这三个月一直在那智通寺落脚,每日青灯常伴、梵音绕梁,倒是让宝玉好生修身养性了一番。于是愈发舍不得园中的姊妹。
当下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簇着宝玉往内中行去,转眼到得梦坡斋,那贾政已然迎在了门口儿。
父子二人相见,宝玉不觉动情,赶忙跪下请安。贾政唏嘘之余,总算放下了心事,也不曾训斥,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当下众人坐下说话,邢夫人、贾琏与惜春相继到来。
宝玉说了这三个月情形,贾政瞥了眼小媳妇一般的袭人,又见其腹部隆起,不禁暗自蹙眉。
随即说道:“那日害你的乃是贾环,如今与她母亲一道儿赶去了黑山庄子,但凡我活着一日,就不许她们回京。”
话说当日贾政喊打喊杀,可虎毒不食子,再如何也不好要了贾环性命。这等阴死事儿实在不好宣扬,更不好见官,思来想去,便将母子二人打发去了辽东黑山庄子,正好治一治那些愈发不恭顺的庄头。
宝玉心下虽惊,却浑不在意。他心中只在意姐姐妹妹,几时拿那贾环当做兄弟了?听闻这般处置,也就点头应下。
因着孝期,也不好大肆庆祝,贾政做主,说下晌大伙吃一顿团圆饭。
待众人散去,探春、惜春、宝钗走在一处,那惜春便道:“袭人又回来了,我怎么瞧着……好像有了身子?”
探春赶忙打掩护道:“许是吃得好也说不定。”
宝姐姐面上娴静,心下古井不波。
待转过天来,薛姨妈闻听宝玉过来,也登门道贺了一番。见过众人,旋即与宝钗独处时道:“你叔叔那案子定下了,流放琼崖。”
宝钗蹙眉叹息。
薛姨妈又道:“外头到处都说,说是圣人心胸狭隘,这是报复十几年前的旧事。”顿了顿,又与宝钗道:“我听说娘娘如今在宫中愈发不受待见,只怕来日贾家也要大祸临头。我的儿,这贾家再不好居停,你还是带了同喜先行搬出来吧。若有朝一日番子登门抄捡,旁的财货也就罢了,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本待再行劝说,谁料宝钗竟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本就是咱们上赶着登门,姨夫与几个妹妹并不待见咱们,还是早些搬走的好。”
薛姨妈心下纳罕,见女儿应下,却也松了口气。却不知宝姐姐这会子彻底看透了宝玉,想到来日与这般没担当的同处一室便心下厌烦。
不过几日,宝钗辞行,领着同喜搬去了外城。谁知方才安置了,转头薛姨妈便哭着寻上了门儿。
宝钗好一番问询,薛姨妈才哭道:“咱们家的家业……这回算是败光了!”
那夏金桂贪图利钱,将薛家股子尽数拆借出去。起先有来有往,夏金桂自是得了不少好处。谁知这股子有风险,那拆借之人连番赌错,将本钱赔了个精光。其后瞒了实情,对外只说赚了大钱,引得富户纷纷将股子拆借过来。
到得上个月,那人眼看利钱比每月收得股子还多,情知要事败,干脆便卷了银钱逃之夭夭,从此不知所踪。
夏金桂贪图利钱,非但是薛家的股子,连自个儿的体己都贴进去不少。此人一逃,夏金桂顿时傻了眼。隐瞒了月余光景,如今连下人的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薛姨妈连番追问,这才得了实情。
宝钗心下凉了半截,半晌才道:“败了就败了吧,亏得当日妈妈给了我些银钱,这才置办起了厂子。如今只消将厂子经营好了,咱们家也能过得下去。”
薛姨妈又道:“我想着,将下人裁撤一些。那内城的房子也不留了,待回头儿搬来此处。”
宝钗问:“夏金桂呢?”
薛姨妈蹙眉道:“害了文龙,又败了家业,这等女子薛家可留不得,明儿我便将其送回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