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赚入大观园
伯府,东路院耳房。
面上晕红还不曾褪去,碧桐只一身中衣便自耳房里行了出来,彩苹、彩藻两个丫鬟想起方才内中那旖旎声响,顿时垂下头来面红耳赤。
碧桐却浑不在意,轻飘飘行过来乜斜二人一眼,用逐渐熟络的京师官话道:“老爷说不用留人伺候了,你们且下去吧。”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旋即目送碧桐袅娜而去。
彩苹蹙眉不已,待碧桐身形掩去这才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洋婆子!”
彩藻却道:“少说两句,琴姑娘可是护着她呢。”
彩藻撇撇嘴没言语,当下两个丫鬟快步退去。
平儿双手绞着帕子,嗫嚅不语,心下既羞赧,又有几分期盼。
哎,可惜黛玉年岁还小,身子骨也弱;湘云身子骨虽壮,却年岁更小。算算再过二三年还好说,若过上五六年,只怕除了宝琴之外旁的都等不了啦。
尤氏赶忙应下,旋即起身告退,去后头寻尤二姐。
秋桐本是大老爷房里的丫鬟,因着先前贾琏偷鲍二家的被凤姐儿窥破,贾琏闹着要杀凤姐儿,邢夫人趁机下蛆,贾母做主,这才将秋桐送进了贾琏房中。
西路院小跨越里,眼见李惟俭到来,傅秋芳自是欢喜不已,面上却为难道:“老爷怎么来了?妾身这会子身子不甚方便呢。”
撂下话,秋桐扭身便自顾自进了东厢,又使劲儿摔了房门。
尤氏吩咐了丫鬟把门,凑过来在尤二姐身边儿落座,蹙眉道:“我都与你说了,待生下孩儿再计较旁的,怎地这一二年都等不得了?”
王熙凤哼哼两声,虽面色不虞却心下熨帖。尤其是昨儿私底下李惟俭曾说过,若事有不谐,宁可保大人,孩儿往后可以再要……尤为让凤姐儿熨帖。
此时凤姐儿不在,贾琏偷娶尤二姐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秋桐不知尤二姐谋算着做二奶奶,只道其与自己相当,也不过是个姨娘。秋桐心下正恼于贾琏冷落了她,又不敢与凤姐儿闹,因是便干脆来寻尤二姐的晦气。
“嗯,这等事儿留着让妹妹做主就是了。是了,秋芳这几日还服药?”
那秋桐又冷笑一声骂道:“好个只知勾搭爷们儿往坏了去的骚蹄子,祸害了宁府还不算,如今又来祸害荣府。想得美!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你一日不滚出去,我便骂上一日。我也不怕嘴皮子磨薄了,且看你能禁得住几日!”
尤氏点点头,又问道:“你如今……果然有了身子?”
一早儿探春先行处置过家中庶务,又紧忙来怡红院帮衬着。不多时,邢夫人也假模假式的过来与凤姐儿说了会子话。
一进得内中凤姐儿便觉不同,窗子上贴了玻璃不说,还分外凉爽。平儿其后入内落座笑道:“奶奶不知,这车厢顶棚加装了个包了棉皮的铁皮箱子,里头装着冰块儿,那丁家兄弟说了,一块冰足足能撑三个时辰呢。”
到得门前,赶忙屈身见礼。
耳听得凤姐儿语气不善,邢夫人只故作不知,转而又逐样问及随行的物件儿来。
李惟俭懒洋洋道:“这等家务事,我还是莫要掺和了。这多了少了的,来日都要落下不是。”
王熙凤敷衍道:“太太说的是。”
“放心就是,回头儿我与林妹妹说。”
素云、碧月扶着李纨入得内中,尤二姐又是屈身一福,笑着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近,望恕仓促之罪。”
况且他只想护着凤姐儿与未落地的孩儿,旁的他才懒得管的。就算万一来日凤姐儿与贾琏闹得翻脸了,大不了一纸休书将凤姐儿休了,反倒遂了李惟俭的心意。
房门打开,尤氏入内便见尤二姐哭得梨花带雨。
尤二姐止了眼泪道:“算日子,天癸迟了五、六日了。”
都说庶长子乃是祸乱之源,实则根源都在一家之主身上。李惟俭自认是端水大师,身边儿的女子要么心思伶俐,要么心思单纯,倒真个儿没害人的心思。可老话说得好,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李惟俭生怕为子女计,好好的家宅真个儿斗得乌烟瘴气。
王熙凤不曾搭理秋桐,那贾琏却是个喜新厌旧的,没半年便将秋桐冷落了。
“啊?”平儿先是纳罕,继而俏脸儿晕红,垂着螓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虽说听了李惟俭的劝,可王熙凤是个要强的,夜里辗转反侧真真儿是越想越气。
李惟俭便捉了在肩头擦拭的手儿道:“所以你也别急,等几年身子长成了,总会遂了你的意。”
李纨顿时蹙眉不已,素云张口便训斥道:“这位姑娘好生没道理,我家奶奶素来与伱没过往,便是来日真个儿过了门,姑娘也合该称一声大奶奶……这姐姐一说从何谈起啊?”
凤姐儿便道:“如今你不情不愿的,就怕来日乐在其中。”
尤二姐虽心思不小,性子却是个怯懦的,闻言只是连连颔首,却哭求道:“可怜我身边儿的人都散去了,连鲍二家的都被打发去了前头。连个还嘴的人都没有,求姐姐可怜。”
李惟俭也知劝慰再多也架不住傅秋芳多心,他倒是思量的分明,依着历朝历代的规矩,庶子可分家业,嫡子除了家业还能得爵位。左右他家产颇丰,多分出一些反倒不显眼,也免得来日遭人嫉恨。
这日李惟俭便在傅秋芳房中安歇。待转过天来,傅秋芳果然精神好了许多,伺候着李惟俭用过早饭,又亲自将李惟俭送到仪门方才回返。
“要我说去香山也好,这京师热得实在待不下人。昨儿早晚换了三套衣裳,再这般闷热下去,只怕换洗的衣裳都没了。”
尤二姐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到底乖顺一福应下:“是,奴家万万不敢。”
李惟俭唏嘘道:“这年头儿生孩子,真个儿好似过鬼门关啊。”
那李纨便交代道:“再如何,你此时也见不得光。好歹熬过国丧家孝再说旁的。如此,你便先在厢房安置了,一应所需按姨娘份例。”
尤二姐顿时面上臊红,咬牙垂首道:“是奴家叫错了,还请大奶奶见谅。”
婆子紧忙上前拍门,李纨心下却分外别扭。今儿回返家中,方才到老太太跟前儿问安,便得了这么个差事。有心推脱,偏推脱不得——凤姐儿往香山去避暑,贾琏还不曾回返,邢夫人、尤氏与探春都不合适,算来算去竟只能她来。
哪知秋桐乜斜其一眼,不禁冷笑道:“我道是谁,这不是宁府的大奶奶吗?可惜宁府都没了,如今您又跑荣府了逞威风来了?我们奶奶与三姑娘都不曾发话,你又算哪个?”
李惟俭揽过傅秋芳便低声劝慰道:“你啊,偏那般多心思。好生将养了身子,来年再生个儿子才是要紧。”
沐浴过后,李惟俭又与红玉略略温存了,这才去寻了傅秋芳。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尤氏掐指点算一番,说道:“那总要再过半月方才能请太医瞧出来。那秋桐不过是个姨娘,说来还是个贱妾,你何必怕了她?倒是凤姐儿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亏得她去了香山,不然只怕她私底下使了手段。”
继而平儿又入内回话:“奶奶,四爷身边儿的丁如松如今就在二门外听吩咐呢。说是四爷将自己个儿的马车腾了出来,保准儿奶奶坐着往香山去颠不着。”
说是要往香山去,可这拾掇行囊总要一些时候。再者凤姐儿月份大了,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发动,这稳婆与太医总要带上。
当下尤老娘与尤三姐不敢露面,尤二姐便吩咐了鲍二家的拾掇了包袱,过得半晌乘着一顶软轿随着李纨车驾往荣府后门而去。
荣庆堂里,这会子邢夫人与尤氏都在,贾母铁青着脸面色难看。待李纨入得内中回了话,贾母问起尤二姐来,李纨碍于尤氏在场,便只称赞尤二姐花容月貌。贾母听罢愈发不喜,待邢夫人问道:“老太太,可要二姐儿过来磕头?”
后头厢房里,尤三姐儿闻言便要为尤二姐张目,却被尤老娘死死拦住。
李纨又道:“这外头闲言碎语,头十来日我便听过。不拘是你存心算计也好,琏兄弟故意抬举也罢,你既进得家门,名分便是妾室。凡事越不过上头的主母去。若再有流言说什么新二奶奶、旧二奶奶的,便是凤姐儿能容你,老太太也不容你!”
平儿笑道:“若无这般精巧心思,四爷也不会有如今情形了。”
傅秋芳蹙眉道:“只是太太那边厢——”
凤姐儿起身朝外观量,果然便见上了山道。四下古树参天,泉水潺潺声中,钟声空旷悠远。脱得荣国府桎梏,凤姐儿深吸一口气,难得心下开阔起来。瞥了一眼身旁的平儿,凤姐儿转动心思便道:“你可想好了?”
邢夫人又道:“原本珍哥儿媳妇也要来送,偏不凑巧,夜里着了凉,生怕过了病气儿,一早儿打发丫鬟知会了我,托我给你道恼呢。”
凤姐儿不再观量平儿,心下暗忖,这一二个月便要临盆,想来那野牛总会得空来瞧瞧,到时候正好顺势玉成此事。
红玉乖顺应下,转而道:“太太做主采买进来的丫鬟都学过了规矩,只等太太回来再行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