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便道:“我听紫鹃说,都叫她马道婆。”
马道婆?这般说来,宝玉、凤姐魇魔之日岂非不远了?李惟俭顿时心下痒痒。倒不是上赶着去救人,宝玉死活与他无关,早前又施足了恩惠与凤姐,他真正关切的是那法术!
若果然有法术,李惟俭还琢磨什么工业革命?有这光景修行长生之法岂不妙哉?
正好这几日要去内府与一干都察院御使、翰林院翰林扯皮,每日早回来一会子,料想应能赶上此事。
因是李惟俭就道:“如今家中无事,你往林姑娘处勤走动些。待中秋时,家中也作诗为乐,到时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香菱顿时上了心,不迭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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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赵姨娘房中。
赵姨娘捏着十个纸铰的青脸白发的鬼暗暗发愁。下晌那马道婆先是哄得老太太不少香油,又来此间鼓动着赵姨娘起了谋害之心。
赵姨娘巴不得王熙凤与宝玉早死,这一被鼓动便动了心思,舍了几两银子,几根簪子,几件衣裳不说,临了还写了五百两的欠契。这才引得马道婆动手,作了十个纸铰的青脸白发的鬼,嘱咐赵姨娘寻机藏在宝玉、王熙凤二人床上。
马道婆前脚儿一走,赵姨娘就犯了难。此事说着容易,办着难!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放在二人床上,又谈何容易?若被发现了,事涉巫蛊,只怕老爷贾政也保不住她;若就此罢手,赵姨娘又心下不甘。
思忖良久,忽而一声呼喊,随即贾环奔了进来。
“娘,这是什么?”
赵姨娘紧忙将纸鬼藏在身后,蹙眉骂道:“下流没脸的东西,又去哪里疯玩了?”
贾环瞪着眼睛道:“我方才下学,哪里疯玩了?”
赵姨娘又啐骂两句,忽而心下一动。贾环素日里总说,那彩霞与他情谊甚笃……彩霞可是太太身边儿的丫鬟,说不得此事就应在她身上了。
因是便道:“你去瞧瞧,彩霞可在太太跟前儿伺候着。若得空,叫她过来一趟。”
贾环眼睛一斜,撇嘴道:“寻她作甚!”却是因着昨儿的事儿,非但恼了宝玉,连彩霞也一并恼了。
赵姨娘顿时一瞪眼:“少跟我啰嗦,让你去你便去!”
贾环忤逆不得,只得垂头丧气去寻彩霞。也是赶巧,这会子王夫人领了几个丫鬟去老太太跟前儿立规矩,偏生彩云、彩霞都在。
转眼,贾环便领了彩霞回来。赵姨娘笑吟吟将彩霞拢过来,又将贾环打发出去,私下嘀嘀咕咕,又将那十个纸铰的青脸白发的鬼给其看了。
彩霞顿时骇得浑身哆嗦:“姨娘,这……这……我可不敢!”
赵姨娘眼睛一瞪,压低声音道:“有何不敢?那二人去了,往后这家业不就落在环儿身上了?我知你心思,今儿就许了你前程,他日环儿若是辜负了你,我是决计不依。”
又好一番哄骗,彩霞这会子心下也恼宝玉,害得她与贾环都生分了。细细思忖一番,拿定主意道:“不好这般明晃晃拿过去,总要寻物件儿遮掩了。”
当下二人计议一番,彩霞寻了络子来分别装起,这才蹙眉离了赵姨娘处。
无巧不成书,这日夜里王夫人忽而想起那暹罗国上供的白茶,她自己不喜,又见宝玉、宝钗、凤姐都爱,因是便打发彩霞去送。
彩霞得了机会,此时王熙凤、宝玉等尽皆在贾母膝下承欢,绮霰斋与凤姐儿院儿不过留了小丫鬟看顾,彩霞便趁此之际将那两个络子分别藏于二人被褥之下,随即心惊肉跳回去复命。
这日凤姐夜里归来,贾琏白日里偷空又与多姑娘厮混了一遭,因是神情恹恹,卷了被子便要安睡。凤姐灵醒,隐约嗅得怪异香气,四下找寻而不得,当即热定是贾琏与家中媳妇厮混沾染了脂粉,因是二人吵嚷一通,贾琏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气恼,干脆卷了被子又去了书房。
宝玉这日心绪极佳,盖因见了黛玉,黛玉虽话不多,却好歹过问了他脸上烫伤。宝玉顿时心下熨帖,只恨不得这面上的烫伤再严重些方好。
雀跃之下,辗转反侧,却一时间忽略了室内怪异香气,只道熏笼里的冰片有异,因是便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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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二十一日。
却说这几日香菱日日造访,又赶上阴雨连绵,黛玉便多困在房中,或教导香菱作诗,或翻看书册,又或做一回针线女红。
这日好容易放晴,黛玉心绪颇佳,信步出来,看阶下新迸出的稚笋,不觉出了院门。一望园中,四顾无人,惟见花光柳影,鸟语溪声。
沿甬道而行,本想略略游逛散步,转眼到得怡红院前,忽而听得内中笑语晏晏。
黛玉便入房中看时,原来是李纨、凤姐、宝钗都在这里呢,一见她进来,都笑道:“这不又来了一个!”
黛玉笑道:“今儿齐全,倒像谁下帖子请来的。”
凤姐道:“保龄侯府来了信儿,说保龄侯不日外放,湘云她婶子也要跟着,念及湘云总不能没了看顾,就要送到家中来。老太太说正好,便打发我与大嫂子来将这怡红院拾掇了。”
“原是如此,湘云也要来了。”
凤姐跟着道:“前儿我打发人送了两瓶茶叶去,你往哪去了?”
黛玉笑道:“可是呢,我倒忘了,多谢多谢!”
凤姐儿又道:“你尝了可还好不好?”
黛玉自打听了李惟俭的话,极少再吃茶,这胃口果然好了许多。素日里饭后不过是用香茗来漱口,那白茶她半点也不曾动。
念及俭四哥隔三差五总送来物件儿,或吃或用,便是玩物、书册也时常送来。黛玉出不得府邸,选不得可心回礼,昨儿便顺势将那稀奇的白茶托香菱转送了俭四哥。
今儿一早得了香菱回话,只说俭四哥极欢喜。于她而言,俭四哥既然欢喜,那定然是极好的。
因是黛玉笑道:“我吃着好。”
凤姐道:“你真爱吃,我那里还有呢。”
黛玉道:“果真的?我就打发丫头取去了。”
凤姐道:“不用取去,我叫人送来就是了。我明儿还有一件事求你,一同打发人送来。”
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我来了。”
凤姐笑道:“我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
众人听了,都一齐笑起来。
黛玉心下暗恼,面上却是不变,似泣非泣的眸子瞥见宝钗,便抬手虚指道:“凤姐姐怕是说错了人,宝姐姐宜家宜室的,给你们家做媳妇岂非更好?”
宝钗讶然:“怎地好端端说起了我来?”
李纨情知黛玉与李惟俭之事,便打趣道:“我却觉得林妹妹说的不差,小时也就罢了,如今长大了,可不就是宝兄弟与宝姑娘常在一处?”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宝钗被李纨说得脸面羞红,黛玉便也打趣:“你们瞧,只怕大嫂子说的正对了宝姐姐心思呢,咯咯咯——”
王熙凤虽也赔笑,心下却纳罕得紧,莫非如今黛玉果然看不上宝玉了?
宝钗方欲说话时,只见王夫人房内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们出去呢。”
当下众人应承下来,往大观园外行去。偏巧宝玉这会子也进了园子,遥遥瞥见众人,便急切奔将过来。
“林——诶呀!”宝玉忽而身形一滞,扶额道:“好头疼!”
宝钗正要接话,忽而便觉一旁的王熙凤身形一栽,亏得她扶了一把,不然定会栽倒在地。
只见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
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嘴里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
一应人等都唬慌了,忙去报知贾母、王夫人等。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时,宝玉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
贾母、王夫人见了,唬得抖衣乱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起来。于是惊动众人,连邢夫人、贾政、贾芹、贾萍、薛姨妈、薛蟠并中一干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乱麻一般。
正都没个主见,只见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奔行而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众人越发慌了。周瑞媳妇忙带着几个有力量的胆壮的婆娘上去抱住,夺下刀来,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哭得泪天泪地。贾政等心中也有些烦难,顾了这里,丢不下那里。
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因此忙得不堪。忽一眼瞥见了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
李纨到底警醒几分,当即张罗道:“快去寻太医来!”
丫鬟等这才赶忙去请了太医来,三位太医入内分别诊治,却众说纷纭,都不知是何病灶。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
忽而宝钗说道:“快去东府请俭四哥来!”
贾母正兀自垂泪,此言一出,忽而醒悟过来,道:“是了,俭哥儿懂岐黄,又曾在茅山修行过,说不得就有应对的法子。快,琏儿快去请俭哥儿来!”
王夫人赶忙道:“从园子里走,外头绕路。”
贾琏顿时驻足,宝钗正要开口,就听李纨道:“如此,还是我去吧,也能快一些。”
当下李纨急匆匆自大观园到得会芳园,又会同了园中丫鬟往东路正院儿而来。
却说这几日李惟俭白日间果然与一众翰林、御使扯皮,各类条款、律法,一样样、斟字酌句来扯皮,往往辰时坐下商讨,午时不到便各自散去。
由是李惟俭倒是偷懒了几日,每日将近午时便会回返自家。这日正用着午饭,茜雪便急匆匆因着李纨而来。
“大姐姐怎地来了?可曾用了午饭?”
“俭哥儿,出大事了!”李纨当即将宝玉、凤姐发癫之事说将出来。
李惟俭面上讶然,心下暗忖,果然来了!
当即撂下碗筷,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瞧瞧。”朝外奔行两步,忽而顿住。
“俭哥儿?”
李惟俭一拍额头,恍然道:“险些忘了,大姐姐稍待。”
当即奔进暖阁里,胡乱翻找了一锦盒,出来便道:“此乃我下山时师傅所赠,说虽有剧毒,却可解百毒。说不得此番就用上了。”
李纨脚下迟疑,低声道:“其实也不必——”
李惟俭却一脸正色:“人命关天,顾不了许多了,大姐姐,我先行一步。”言罢竟飞奔而去。
李纨缀在后头,心下暗忖,俭哥儿还是太过良善了些,这等保命的药丸,怎能随意给人用?再者内中有剧毒,若对症了还好,若不对症,岂不又引了官司?
想到此节,脚步加快,暗忖说什么都要拦一栏,总要问过老太太、太太的心思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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