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的线索断了,那便只能盯着那风筝。半年来,慎刑司明察暗访,总算得了线索、拿了人。不料此人却是个硬骨头,不拘如何拷打,就是不肯招认。
前几日吴谦发了狠,直接用其子当面威胁,可那孙守良油盐不进,好似全然不在意儿子的生死。吴谦当即存了疑,又命人仔细查访,这才将其外室查了出来。
吴谦就道:“此人乃是废太子十几年前养的死士,废太子被废后,此人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冒用了直隶秀才之身。不敢娶妻生子,只从育婴堂抱养了个养子过活,对外只说是亲生的。
私下里勾搭了酱菜店的女东家,二人无媒苟合,生下了如今的孽种。”
忠勇王颔首,沉着脸前行。狱卒开了两重牢门,忠勇王到得地牢最深处。那监牢里一面栏杆,三面围墙,内中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形蜷缩着,听见来人,起身看了眼,紧忙爬起来膝行到栅栏前:“我招,我招认了,莫要害我妻儿!”
吴谦冷笑道:“俞大鸿,那风筝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若说出来,本官保管给伱个痛快的,也不牵连你妻儿家小。”
俞大鸿惨然摇头:“大人,的确无人指使。我,我只是以为太……废太子早已亡故,这才用风筝试探。”
忠勇王看向吴谦,吴谦无奈颔首,意为此言大抵是真话。昨儿夜里改名孙守良的俞大鸿精神崩溃,竹筒倒豆子,能说不能说的尽数说了出来。
从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谋害废太子,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俞大鸿,你可是想好了,若自行担下罪名会是什么结果。”
“这,这——等等,在下另有内情禀报。”
“说。”
狱卒搬来椅子,忠勇王大马金刀落座,便听那俞大鸿说道:“废太子下江南时,曾宠幸一女子,其后生下一儿一女。”
“何时的事儿?”
“明德二十七年。”
忠勇王略略盘算,那岂不是二十一年前?当即道:“你接着说。”
那俞大鸿便道:“明德三十三年,太子被废,有人便私下里寻了那一儿一女,将其送到了京师。”
“有人又是谁?”
“这……是义忠亲王。”
忠勇王顿时眉头紧皱。吴谦在一旁兴奋追问:“然后呢?”
俞大鸿摇头道:“我位卑言轻,只知晓这些,其后听闻那一儿一女被送去了育婴堂,余下的就不知了。”
吴谦当即兴奋道:“王爷,属下请命拿了义忠亲王问话。”
忠勇王思忖了一番,摇头道:“不急,你再细细盘问,总要确有其事才好。本王即刻入宫面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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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睡终日,到得夜里,李惟俭实在睡不下了。
挑了灯火,用小锅煮了鸡丝面,一小碗下肚浑身暖洋洋,果然就饱了。其后便是苦熬,一直熬到过了三更,外间才有小吏举着牌子、火把,将实学题目展示出来。
李惟俭也不急着作答,低声唤过小吏,塞过去二两银钱,那小吏心领神会,过得须臾便送来一份誊抄好的题目。
借着烛火,李惟俭仔细观量,嗯……代数、三角函数、军需计算,曲面表面积计算,除去最后两道或许要用到微积分,其余题目与他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李惟俭当即提笔验算,一道道作答下去。这总计二十道题目,难易不同,一一仔细演算过,待尽数答完,李惟俭一问时辰,竟还不到四更天。
这可让李惟俭为难了,这实学卷子自是能提早交了,交完之后也不能离开贡院,只是能离了一个多平方的号房,能到左近四下转转。可这才四更天,他也不能一直转到第二日吧?
再者说了,枪打出头鸟,恩师严希尧如今可是与新党水火不容,谁知自己提早交卷会不会让人做了手脚?
因是李惟俭只能苦熬着。好巧不巧,熬过五更天,外间天色渐亮,却是个阴天。亏得大姐姐李纨与一干丫鬟早有准备,李惟俭取了袄子缠裹住。
又问小吏使银钱买了些木炭,生了小火炉,这才暖和起来。
李惟俭缩在号房里腹诽不已,这实学与儒学自是不同,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偏生朝廷全无经验,只能依照儒学科举的规矩来,因是单独给了一天光景。
正腹诽着,就见人字号号房胡同里走出来个熟人,正是严家二公子严奉桢。二公子舒展身形,昂首踱步,随着小吏走出号房胡同,扭头瞥见李惟俭,顿时呲牙一乐。
李惟俭挑了挑眉毛,这厮这么早就交卷了?呵,后头有他后悔的。
不用后头,天色大亮之后二公子就后悔了。交了卷子就不能回号房,更不能与考官接触,也不能在贡院里四下乱转,因是溜达了一会子,二公子便寻了小吏,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揣着手冻得嘶嘶呵呵,好不凄惨。
这回轮到李惟俭乐了,连连冲着严奉桢呲牙。直把二公子恨得牙痒痒,却偏生拿其没法子。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到得策论开考,二公子总算回了号房。
这策论连在一处说,实则是策问与政论,前者一问一答,后者则需考生长篇大论。
李惟俭早有准备,看了策问,果然事关变法。他也没想着出风头,只一板一眼的作答了;后一道政论,竟问的是西北用兵之事,李惟俭思忖良久,先打了草稿,这才仔细誊抄了。
自四更天作答,一直到临近晌午,李惟俭这才搁置了笔墨。心下不由得感叹,还是实学好啊,一个时辰就答完了。哪儿像是这策论,绞尽脑汁、咬文嚼字的,有这功夫,李惟俭感觉自己连轮胎配发都试验出来了。
腹中饥饿,李惟俭连着吃了几顿鸡丝面,实在不想再煮面。四下观量,忽而便见严奉桢捧腹而出,交了卷面,又捧腹而走。
李惟俭眨眨眼,二公子这是闹肚子了?
好容易又捱过一个时辰,见有考生陆续交了卷子,李惟俭这才起身唤过小吏,将卷面封存。
施施然提着篮子出得贡院,李惟俭颇有解脱之感。外间挤挤擦擦,既有看热闹的百姓,也有迎考生的家人,更有榜下捉婿的财主。
李惟俭方才出来,呼啦啦四下便围过来几人。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年方二八,品貌上佳,老爷经营皮货营生,广有家资,若公子愿娶我家小姐,老爷愿配送嫁妆三万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