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黛玉颔首,道:“俭四哥折腾出这般大阵仗,想来也是辛苦呢。”
“还是妹妹懂我。”
黛玉就道:“俭四哥既然心中憋闷,何不寻人言说一番?”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啊。且有些事儿,也不好与外人道。”
“原来如此。”黛玉瞥了眼李惟俭的侧颜,心下暗忖,俭四哥也是不容易啊。
不过十三、四年纪,却要与朝中公卿、大臣往来,这内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她却哪里知晓,李惟俭心知纳了傅秋芳,必定惹得二姑娘心下不快,且好不容易撬动墙角的黛玉,说不得也会对他有了偏见,因是这才急忙忙赶回来。又打发红玉守在抱夏前,瞥见黛玉朝着小园行去,这才一路飞奔绕行,上演了这么一出。
他心下感怀?早几年前就感怀过了,如今正待在此间大展拳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儿来那么多感怀?
对付文青少女嘛,可不就得对着其心思来?
二人行走一阵,黛玉就问:“俭四哥方才那曲子,好似内中有故事?”
“是啊,林妹妹想听?”
“想。”
李惟俭便道:“这曲子,讲的是个女瘫子与两个蠢贼的故事。”他掐头去尾精简了一番,将那故事娓娓道来。内中不涉男女私情,只说尊严。女瘫子求死不得,蠢贼求出人头地而不得,都是芸芸众生、无名之辈。
黛玉听罢,心下又是感伤。她心中原只有孤高自怜的孤独,寄人篱下的憋闷,远走他乡的乡愁,以及若有若无的两小无猜之情。
李惟俭说的故事,却让黛玉体会了一番另一种心绪。原来尊严,有时比活着还紧要。
二人绕着小园走了两圈儿,黛玉到底体弱,这会子身上出了虚汗。李惟俭瞥见了,便停在亭前邀黛玉落座。
黛玉感念李惟俭的体贴,说道:“与俭四哥说话儿,总会长些见识。我本道者世间不过是喜怒哀乐,不想却有这般繁杂的心绪。”
“人生百态,悲欢有时并不相通。”李惟俭洒脱道:“许是你我看来颇为棘手的烦恼,在市井小民看来,却是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呢。”
“俭四哥说的是。”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眼见起风了,李惟俭便起身道:“妹妹身子骨弱,方才出了汗,可不好见了风。不若先行回返吧。”
“嗯,多谢俭四哥关切。”
二人随即起身各自回返。临别之际,黛玉忽而驻足道:“俭四哥来日若是苦闷了,不若寻我说说话儿。我虽懂得不多,却也乐意倾听呢。”
李惟俭展颜笑着颔首:“好。”
目送黛玉远去,李惟俭长出了口气,这才叫过红玉,朝着东大院儿行去。
黛玉行不多远,便自贾母后院儿的角门进了院儿,行走几步,扭头看向雪雁道:“好歹也是一桩喜事,过会子包两件头面儿,送到俭四哥跟前就当做贺礼了。”
雪雁笑着应下:“是,姑娘。”
紫鹃咬着下唇心下憋闷。宝二爷与丫鬟耍顽,姑娘便要气恼;俭四爷正儿八经的纳妾,姑娘反倒要送去贺礼……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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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院儿。
小院儿静谧,司棋正坐在檐下绣着活计,听得脚步声渐近,抬眼看将过去,便见李惟俭与红玉转过桃树,行了过来。
司棋心下先是一喜,跟着白了李惟俭一眼,这才施施然起身,瘪着嘴迎了过来。
“俭四爷来了?姑娘可是有些恼了,四爷可得好生劝慰着。”
她口口声声说着姑娘,实则却是在说自己。
李惟俭自是知晓司棋所想。最早委身于他,头一个纳的却不是她,只怕司棋心中有些吃味。
不过李惟俭早已知晓司棋的脾性,这姑娘是个莽的,认定的事儿,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她心下既认定了自己,那只要自己不曾厌弃了她,无论如何着恼总能哄过来。
因是李惟俭就笑着道:“事出仓促,我这不是来寻二姐姐了吗?”
司棋便嗔道:“二姑娘昨儿还给四爷绣荷包呢,这会子正在屋中闲坐,四爷自去劝说吧。”
李惟俭笑着颔首,迈步朝内中行去。
红玉早知司棋与李惟俭之事,面上却不曾点破,因是便驻足留下与司棋说话儿,任凭李惟俭独自进了正房。
绣橘去取食盒,这会子不在,待李惟俭入得内中,便见二姑娘迎春手托香腮,正怔怔出神。
他悄然走过去,低声道:“二姐姐思忖什么呢?”
“呀~”迎春惊呼一声,待瞥见来者是李惟俭,顿时羞恼之余白了其一眼。
“俭兄弟走路怎地没个声息?骇了我一跳。”
李惟俭凑坐炕桌旁,探手便扯了那白玉般的手儿,笑道:“二姐姐方才可是想我了?无怪方才连打了几个喷嚏。”
“才,才没有。”
迎春面上羞红。她心思颇多,却不好表露。李惟俭纳妾,她不甚在意。在意的事那女子竟是傅秋芳,瞧颜色比她还要强上几分。
若傅秋芳得了俭兄弟宠爱,会不会俭兄弟往后来这头儿就少了?又或者俭兄弟转了心思,从此不来了?
毕竟她亲父、继母都是那般不受人待见的性子,俭兄弟又前程远大,犯不着守着自己。
胡乱思忖之际,不想俭兄弟就来了,且还如往常一般……亲昵。迎春心中最后一点小心思便消散了个干净,心中暗忖,俭兄弟心中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