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贾兰小小的人儿,双目放光。比照那无趣的四书五经,这实学太过有趣了!
李惟俭就道:“那你好生读书认字,待过二、三年,舅舅亲自教你实学。”
“好,舅舅到时可莫要忘了!”
李惟俭探手揉了揉贾兰的小脑袋,又伸出巴掌来:“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啪——
一大一小两只手拍在一处,惹得一旁李纨面上噙了笑,嗔道:“俭哥儿来日前程远大,哪里得空教导兰儿?再说寻个妥帖的实学士子来教导也就是了,过后俭哥儿再在一旁点拨一二,可莫要太过宠着兰儿了。”
瞧着贾兰撇嘴,李惟俭就道:“我瞧着兰哥儿是个聪慧的,我略略指点,来日兰哥儿定在实学上有所造诣。”
贾兰绷着的小脸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舅舅放心,来日我定不会给舅舅丢脸!”
李纨母子二人略略盘桓,因着还要去给婆婆王夫人回话,二人便赶忙起身告辞了。
李惟俭送过母子二人,优哉游哉靠坐椅子上,品着茶水吃着点心,心下暗暗思忖,也不知此番宝玉能不能学得了实学。若能学进去,也是一桩好事,好歹宝玉来日还有些用处;若学不进去……呵!想来到时旁人也能瞧出来宝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他这边如何思忖自是不提,且说李纨领着贾兰出得东北上小院儿,一路进东角门先行将贾兰送归自己,这才转向王夫人院儿行去。
待金钏通禀过了,李纨入得内中,便见薛姨妈并宝钗早早儿的陪在王夫人一旁。李纨见了礼,王夫人面带笑容赶忙止住,说道:“都是自家人,素日里不用这般守着繁复规矩,珠哥儿媳妇快坐。”
难得又得了婆婆笑脸儿,李纨却心下别扭,道谢过后挨着椅子落座,随即说道:“俭哥儿准备了两日,果然是用了心思,这一课莫说是宝兄弟,我瞧着姊妹们也对那实学感了兴趣。”
王夫人笑着连连颔首:“是呢,方才宝钗与我说了。天可怜见,先前宝玉不耐读那些四书五经的,我便想着只怕宝玉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不想他竟在实学上有些造诣。”
李纨陪着笑,心下暗忖,不过是觉着有趣罢了,也不知宝钗是如何说的,怎地到了王夫人口中就成了有些造诣?
就听王夫人说道:“我方才与姨太太商量着,这两日就去寻几个实学士子来,还要劳烦俭哥儿帮着遴选一番。”
李纨应下,只道本就是应有之意。
当下王夫人不禁畅想连连,想着来日宝玉上进了,再得个一官半职的,她此生便足矣。
薛姨妈笑着说道:“以宝玉的聪明劲儿,我瞧着来日前程不见得比俭哥儿差了。我的儿,伱说呢?”
宝钗情知妈妈因哥哥的事儿极为不待见李惟俭,可这般话哪里有当着李纨面儿说的道理?
因是便说道:“这却说早了,宝兄弟若下了心思苦读,想来来日定是有前程的。”
王夫人也觉妹妹此言欠妥,见李纨沉着脸不说话,便道:“珠哥儿媳妇也忙了一天,且回去安置吧。你如今担着差事,也不用每日家来我这儿立规矩。”
李纨应下,随即起身一福,告辞而去。出得王夫人院儿,李纨心中极为不屑。宝玉的性子她自是知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这般性子能下了心思苦读?便是用了十分心思又如何,这天下间学实学的聪明人多了,可有几人能比得上俭哥儿?
瞧方才情形,那薛姨妈好似将宝玉当做了自家女婿一般维护着,却瞧不起前番方才引动风云的俭哥儿,呵!这般没眼色,无怪薛家败落至此!
李纨归家教导贾兰自是不提,本道今儿便是如此了,不想因着李惟俭上课遗漏了一人,这荣国府内顿时有人便不满了。
遗漏了谁?自是赵姨娘的儿子贾环!
赵姨娘用过晚点才得知李惟俭上课,却偏生不曾邀贾环去旁听,当下将李惟俭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即又打发丫鬟四下扫听,其后才得知,敢情是宝玉将贾环给忘了!
若只是李惟俭,赵姨娘骂过就算了,毕竟隔得远,她纵有千般手段,对那李惟俭也用不出来。可将自家儿子忘了的是宝玉,赵姨娘顿时心火升腾,哪里还忍得住?
待贾政自梦坡斋入得房中,赵姨娘就拉长了脸,端坐床头偏过头去,却是看也不看贾政一眼。
贾政心中纳罕,凑到近前道:“这又是怎地了?”
“还能怎地?太太实在太过偏心,只当那衔玉而生的是儿子,环哥儿却不是。”
“这话儿怎么说的?”
赵姨娘委屈道:“今儿太太请俭哥儿给宝玉讲实学,兰哥儿、姑娘们都一道儿去了,偏生将环哥儿忘在了一旁。老爷啊,连惜春、迎春都去听了,我的环儿差在哪儿了?”
贾政蹙眉,他心中不喜实学那一套,因是便道:“实学终究是小道,经义文章才是正理。宝玉那孽障是学不得四书五经,无奈之下才转而试着学实学。如今环儿年岁还小,且先在私学里学着,若来日有所成,我再为其寻个名师。”
赵姨娘心下稍稍熨帖,起身服侍着贾政落座,轻轻揉捏着其肩头,递着小话儿道:“老爷说话可得算数。都是老爷的儿子,虽有嫡庶之分,这血脉却都是老爷的。环儿若上进了,来日老爷面上也有光彩。”
贾政哼哼两声,算是应承了。
赵姨娘揉捏了一阵,又轻声道:“老爷,今儿还在我这儿?”
贾政回头一瞥,便见赵姨娘面带春色,当即心下一荡,颔首道:“嗯,不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