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赵姨娘哪里肯信?只道:“几百万的银子说捐就捐了?俭哥儿可莫要哄我。”
“姨娘,俭四哥从不扯谎的,他既说是捐了,那就是捐了。”
赵姨娘乜斜了探春一眼,心头好大不痛快。又想着总是有求于俭哥儿,倒是不好深究了,于是便笑道:“你瞧瞧,都说女生外向,我这女儿与俭哥儿倒是比我这亲娘还要亲呢。”
“姨娘!”探春羞恼交加。她过了生儿不过九岁,尚且不知人事儿。虽因着性情喜欢凑在李惟俭身边儿,却还不曾想过别的。赵姨娘话里话外的撮合之意,顿时惹得探春又羞又恼。
却不知一颗种子悄然种下,只待来日生根发芽。
探春扭头瞥向李惟俭,却见李惟俭笑着说道:“我也喜欢与三妹妹亲近的。三妹妹虽是女儿身,却有鸿鹄之志,寻常男儿可比不得。说不得来日便会愈发出类拔萃啊。”
探春闻言顿时心中暗喜,心道果然俭四哥是懂她的。
那赵姨娘却笑着说道:“什么鸿鹄不鸿鹄的我不知晓,这托生姑娘家,总要寻个妥帖的男人嫁了才是。我看——”
外间忽而传来呼喊声,探春连忙起身打断:“环兄弟回来了,姨娘,我可是饿着呢,这酒宴何时开?”
赵姨娘心中暗恼,只得将半截话咽进肚子里,命丫鬟迎了贾环进来,引着贾环拜见李惟俭。
“见过俭四哥。”贾环吊儿郎当的见了礼,臊眉耷眼斜肩膀,本是一副好相貌,却偏生生出一股子贼眉鼠眼来。
李惟俭笑着还礼,没多说旁的。
赵姨娘这才催着丫鬟布置酒宴,过得片刻食盒一样样提来,摆下了八样菜肴。赵姨娘只瞧了一眼,险些便要破口大骂!
那菜色与寻常晚饭相比,不过是多了几样菜肴,就这还收了她一吊钱!有这一吊钱,使将出去,外间苍蝇馆子里的菜色可比这强多了!
到底顾念着李惟俭初次登门,赵姨娘僵硬着笑了请李惟俭入座,转头寻了小吉祥儿低声问道:“怎地这般菜色?”
小吉祥儿说道:“柳嫂子说今儿大老爷摆宴,厨房实在忙不开,就这几样还是柳嫂子求人摆弄出来的呢。”
惹得赵姨娘顿时低声骂道:“娼妇养的,平白赚了我一吊钱!来日不讨回来,我定要那厨房的贱妇得了好儿!”
转头儿赵姨娘自觉丢了脸面,讪讪陪坐了,解释道:“今儿菜色单薄了,没成想大老爷今儿摆酒,也不知为的什么。”
那贾环盯着席面流口水,闻言接嘴道:“还能为的什么?大老爷赚到银子了。”
赵姨娘顺势就道:“俭哥儿,”她起身亲自给李惟俭斟了酒,凑近了说道:“我怎么听说,是你给大老爷出了主意,这才赚了不少银钱?那股子可真真儿是个好买卖啊。”
李惟俭闻弦知雅意,此时才知此一番赵姨娘为何要宴请自己,敢情是财帛动人心啊。
于是他笑着说道:“姨娘这话却是错了,若说那水务公司,与我尚且算是有关联。这其后的股子一事,三妹妹也知,这些时日我可都是一直在书房温书,又哪里得空去帮大老爷扫听信儿了?再者说,算算大老爷与我可是半月有余不曾照面了。”
探春在一旁颔首道:“俭四哥说的是。”
赵姨娘脸上没了笑模样,纳罕道:“这却奇了,为何大老爷靠着那股子就赚了银钱?”
“许是运气好?”李惟俭郑重劝慰道:“那股子买卖可是存了风险的,今儿赚了,明儿赔了的,只是寻常。姨娘只瞧见大老爷赚了,想来是没瞧见交易所门前捶胸顿足赔惨了的。
说白了,股子买卖,赚了的银钱,都是出自那些赔了的身上。好似赌钱一般,哪儿能稳赚不赔?”
贾环心有戚戚,忙道:“这话对,十赌九输。”
“输个屁!”赵姨娘骂了一嘴,转头看向李惟俭急切道:“俭哥儿,你不妨说实话,这股子就没个稳赚不赔的法子?”
李惟俭笑着一摊手,道:“若有这般买卖,我早就急吼吼下场了,哪里会眼看着别人发财?”
赵姨娘被说服了,暂且熄了炒股的心思。如此,这席面岂不是白请了?
她心有不甘,转头瞧见女儿探春,心道此番倒是便宜了探春,于是兴致缺缺,张罗着开了席面。
这一顿吃得不好言说,赵姨娘没了兴致,贾环只顾着吃喝,倒是李惟俭与探春相谈甚欢。说了茅山过往,说了大顺真正的江湖,又说了天南地北不少奇闻异事,最后又转到话本子上。
李惟俭二世为人,经历在那儿摆着,谈起掌故信手拈来,惹得探春好一阵仰慕。席间赵姨娘极少说话,倒是探春提起了贾环转修实学的事儿。
李惟俭说过后给列个书单,此事便算是揭过。临近酉时,李惟俭起身告辞,探春紧忙起身相送,只余下赵姨娘蹙着眉头生闷气。
转头瞧见贾环偷偷喝酒,赵姨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给了贾环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娘为了你今儿可算是赔大发啦!”
正偷偷举杯的贾环顿时呛了嗓子眼儿,咳嗽连连,鼻涕眼泪都咳了出来,又唬得赵姨娘顺了脊背,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夹道里,李惟俭与探春缓步而行,几个丫鬟都远远缀在后头。
探春咬着下唇,道:“俭四哥,我姨娘她——”
李惟俭温和笑着颔首道:“我知道,难为三妹妹了。”
探春心中熨帖,松口气之余,又道:“此番才是难为俭四哥了呢。”
李惟俭只是笑着摇头。此时夕阳正好,李惟俭依稀月白长衫,那夕阳洒在身上,顿时染出了一片光晕来,夺目得让探春目眩。探春心下忽而怦然,骤然察觉俭四哥竟生得这般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