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奉桢连连颔首应下。他家教森严,每月的月例银子大多抛费在了实学造物上,这刚开了荤,听得有人提起锦香院的妙处,便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心思来。
二人不再赘言,不到午时便往回返。路上严奉桢却说,其父严希尧严谨其步入官场,且私下朝今上讨了恩旨,倘若此番严奉桢立有寸功,请封虚爵便是了。
李惟俭暗忖,严希尧这老狐狸果然是个人精!这是瞧出来严奉桢不擅官场交际,这才阻了其仕途,转而谋求转型勋贵,以保来日富贵。
严奉桢腹诽了两句,忽而说道:“复生可曾听说了,陈督宪已过了黄河,不日便要进京。听闻圣人连番下中旨催促,偏生咱们这位陈督宪走的不急不缓。啧啧,算算这路上足足抛费了三月有余。”
陈宏谋要进京了?
严奉桢又道:“复生来日攀上了陈督宪……不,是陈相,前程定然不可限量。真真儿是让人艳羡啊。”
“哈?”李惟俭笑着看向其,说道:“我为何偏要攀上陈相?”
严奉桢纳罕道:“复生这般实学底子,又擅实务,不走陈相门路,如何一展抱负?”
李惟俭只笑着摇头:“景文兄想多了。”
攀附陈宏谋?那是自寻死路啊。
陈宏谋是谁?说白了就是圣人手中最犀利的一把刀,用来将这天下重新分割。所谓变法,历朝历代不过是利益重新划分,阻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般活计最是凶险。
且看王安石、张居正,历朝历代变法者可有好下场?李惟俭这会子兴冲冲攀附过去,或许有十几年风光,可只待陈宏谋倒台,他就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其后反攻倒算,李惟俭这般身子骨如何承受的住?
再者说,他李惟俭走的路子与陈宏谋可不同啊。一个是重新切蛋糕,一个是做大蛋糕,搅在一处只怕不美。
如今朝中变法尚不曾开启,却粗略分作了新旧二党。新党实则可称为帝党,旧党则代表着广泛的士绅、勋贵利益。
李惟俭推动工业革命,受益者绝非是寻常百姓,首当其冲受益的是这些勋贵、士绅!因是,他李惟俭又怎么可能却站到这些人的对立面儿?
当然了,圣人恼恨这些勋贵,李惟俭不与其沾染就是了,但那些士绅却是可以交好的。
亏得前些时日吴兆松点破了三条上进之路,错非如此李惟俭还在纠结于如何在变法中左右摇摆。此番却是不用了,只消钻进内务府,偷偷不断造机器,受益的士绅自然会自发推动工业进程。
同车的严奉桢却是不信:“复生这般说,怕是没门路吧?呵,且看来日复生走不走陈相的门路就是了。”
李惟俭笑吟吟道:“不若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我输了,连请景文兄一个月酒席,地方随便挑。”
“好啊。”
“别急,景文兄若是输了,只消仨月不得同房就好。”
“你——”严奉桢暴跳如雷:“李复生你这厮不当人啊!”
“赌不赌?”
严奉桢咬咬牙,恨声道:“赌了!”
李惟俭顿时乐不可支,想着坑了严奉桢一回,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这日先行送了严奉桢,李惟俭这才回返自家小院儿。他这般急着回来,是因着昨儿就打发红玉请了大姐姐李纨今日来小院儿吃酒。
一则多日不见,二则他在内府过了一分股子挂在了李纨名下,算是略略报答李纨此前看顾之恩。
大姐姐也不知如何想的,月例银子明明与贾母相同,又有些田产贴补,却偏偏节衣缩食的。想来得了这一分股子,大姐姐李纨往后再无需这般节俭了吧?
先进角门交还了马车,李惟俭与吴海平过夹道到得小院儿门前,吴海平这才将身上的褡裢交给李惟俭,内中是兑的二百两银稞子。
嘱咐了两句吴海平明早到前院儿听差,李惟俭提着褡裢入内,红玉便早早迎了上来。
“四爷,哟,这是提的什么?”她赶忙过来去接。
二百两银子折算起来十二斤有奇,李惟俭故意使坏不曾点破,径直递给红玉,红玉入手便是一沉:“瞎,怎地这般沉?”
李惟俭促狭道:“刚兑的二百两银子,留着家中开销的,去拿了给晴雯收着去。”
“哎。”红玉面上一喜,连忙快行几步先行进了屋里。
白的银稞子自褡裢里倾倒出来,顿时铺满了小半桌案。香菱过来伺候着李惟俭擦洗,其余几个丫鬟守着银稞子全都笑逐颜开。
那晴雯一边厢将银稞子收拢进匣子里,一边厢笑着说道:“前儿还说这银子不堪用呢,今儿四爷就拿回来二百两,算算足够两、三个月嚼裹了呢。”
李惟俭大马金刀落座,琇莹赶忙奉了温茶,他拨弄盖碗品了一口说道:“可曾跟厨房打过招呼了?”
红玉就道:“四爷放心就是,早跟柳嫂子招呼过了。舍了一两银钱,那柳嫂子没口子的应承,说保准儿今儿的酒宴合四爷的心意。”
“那就好。”
说话间就到了申时,外间素云叫门,红玉迎将出来,喜滋滋回报:“四爷,大奶奶带着哥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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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