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邵凯像所有十几岁的少年那样,日渐长大,而对长辈的言辞产生反感,邵夫人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妇女,普通的天赋,普通的样貌,普通的能耐,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改命的愿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应邵凯对她有爱,但也很难忍住厌烦。
“母亲,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会自己去判断的。”应邵凯甩开了邵夫人的手。
应乘风最初的表现,就像个怪胎,因为他经常去找家族里的“怪胎叔叔”。
叶芸凝听到这里,心口升起一股暖流——应锦河叔叔。
“我有记忆开始,家族的偏僻处就有个双腿残疾的叔叔,不声不响,非必要活动从不露面,有时露面也只是态度淡淡,虽说是家里人有意孤立他,但我总能感受到,是他不愿理睬世俗。”应邵凯回忆道。
而那个什么都不愿理睬的叔叔,对新来的应乘风,展露出了笑脸。
之后不久,应锦河就申请搬出去了,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应乘风也开始频频离家出走,像是在逃离什么。
“你一定要更加努力,你要让你父亲看见你的优秀,千万不要让那新来的小崽子抢了风头。”邵夫人一直这么叮嘱他。
但应邵凯把应乘风的表现看在眼里,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和自己抢什么。
后来,应乘风上学了,就读阿瑞斯军校的第一年就带领【圣临之渊】夺得了七校联赛第一的好成绩,让应锦辉兴奋不已,多次在公开场合用“我最骄傲的孩子”来形容应乘风。
那可真把邵夫人惊到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阿凯,你父亲他真的要换掉你,假如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
应邵凯终于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感到了厌烦:“母亲,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父亲的附属品,离了他,我照样活,离了应家,我也可以养活你和弟弟。”
邵夫人听完大惊失色,抬手给了应邵凯一巴掌。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父亲对你多好啊,你就是这么不知道感恩的,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等着玩完吧!”邵夫人浑身颤抖道。
“母亲,我说过,我和弟弟不是你的工具,不是你随意摆弄的玩具,更不是我父亲的奴仆,”应邵凯声音冷漠,“乘风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会自己去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便回以什么样的态度,你上了年纪,就不要再管那么多了。”
他说罢,不再理睬邵夫人,转头走了。
那也是应邵凯摆脱母亲控制的第一步,在那之后,邵夫人说什么,都不入他耳了。
应邵凯知道,他该有属于自己的判断。
“父亲安排乘风入学,但没有教他如何打理家业,其实就没把他当继承人看,”应邵凯再忽悠起来母亲,已经是很熟练的了,“家里需要一个高等级的孩子,那个人碰巧是应乘风,他在某一方面表现得越突出,越成为一个‘专家’,父亲就越不可能把把家族中的事物交给他管理,是这个道理吧?”
邵夫人选择性地听着自己喜欢的内容,不加思考地认为儿子说得真有道理。
应邵凯找到了自己的眼睛,他看得清父亲的冷漠,看得清母亲的愚昧,看得清弟弟应邵辰在这双重的压力选择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也看得清,应乘风对应家的厌恶。
是的,厌恶,那种情绪表现得那么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这种厌恶在应锦河死后,变得越发清晰。
应锦河出事,是应邵凯认识程芷月的契机,也是他切身感受了一轮应锦辉的凉薄,那时真实的心绪已无可考证,多少好的坏的心思已藏进了历史,应邵凯只知道,那之后不久,应锦辉把西疆的一大块产业交给了自己打理。
“听上去,你和应乘风的交际其实不多呀。”叶芸凝开口道。
“确实不多,但意识到他对应家的反感时,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开始能跳出我母亲的认知,独立地思考,而乘风,也予我了回馈。”应邵凯说道。
“对父亲来说,这其实很有趣,”应乘风走到应邵凯身侧开口道,“看着别人因为他而焦急转圈,辗转反侧,他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喝令一切,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玩具,我们也只是精巧一些的木偶而已。”
应邵凯在他的开口中瞪大了眼睛。
“哥,没必要,应家就是摊死水,没什么意思,跳出来看,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再怎么样,也比当一个旁人手里的玩具有意思吧?”应乘风故意说道。
“你,说得对。”应邵凯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们或许接触不多,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应乘风知道应邵凯所受的束缚,知道他被亲情绑架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痛苦。
应邵凯理解应乘风对应家的厌恶,在他眼中,应乘风这个多次离家出走的弟弟,就是自己隐秘愿望的化身。
“是这样啊,那你之前说,他惹了什么事情,是什么呀?”叶芸凝听出了应邵凯是真心为着弟弟好。
“他想离开应家,去一线战场。”应邵凯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芸凝一愣,半响没说出话来。
“想去一线战场?是个很不错的梦想。”叶芸凝说道。
“梦想之所以是‘梦’想,那就是只能在梦里想想,他想去一线,说基地中央勾心斗角的烦,那多危险他不知道吗?”应邵凯把杯子重重一摔,“想起一出是一出。”
“应先生的家务事,我就不冒昧评判了,”叶芸凝说道,“但我想说就是,应先生多次提到了应乘风对家族有意见,那他提出这个想法,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了。”
应邵凯的手悬在了半空。
“甚至都不只是‘深思熟虑’,而是一直以来的愿望,他从到达应家的第一天开始,就想逃离,数年的生活对他而言,都像是地狱般的折磨,他想离开,再正常不过吧?”叶芸凝说道。
她说完,又笑了一下:“抱歉,多言了,这到底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还是自己商量的好。”
应邵凯听着,缓缓一笑:“你说得倒也没错——而且这事情,到底是我插不上话的,真要说,还需要父亲点头才行。”
“应会长吗?倒是多次听说,”叶芸凝思考着,伸手递上一张小卡片,“这是我的名片,麻烦应先生给应会长递一下,有时间的话,我想见他。”
应邵凯收好了名片,点头。
只是态度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还在思考着应乘风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