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平只能嘱咐:“以后,自己谨慎些。”
“老师,那几个刺杀我的兄弟应该撤走了吧?”
张安平点点头:“撤走了。等抗战胜利了,我把你们凑一桌?”
“这个可以有哈!”许忠义笑了起来,张安平也跟着笑起来。
笑着笑着,许忠义突然问:“老师,你说我能等到那天吗?”
“能!”
“我也觉得能。”许忠义自信满满道:“这么近的距离下都打死不我,这说明我命挺硬。”
师徒两又扯了一阵后,张安平便和姜思安要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许忠义突然说:
“如果我哪天运气差点,人要是没了的话,等胜利了记得给我正名!”
张安平回头道:“你放心吧,祸害能活千年的。”
可出了门以后,刚刚还信心满满说祸害能活千年的张安平,神色就变得阴郁起来。
这一次是许忠义运气好,但如果有下一次呢?
必须要停止本部直属潜伏组的行动!
【上海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布局太多了,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
下定决心的张安平跟姜思安道别后,便驱车来到了直属组这边的电台处,他要向本部发报。
因为是发报,他自然不能直接说明缘由,而是以表彰的方式发出了这份电文,大概内容是为某个潜伏组请功,该潜伏组冒着风险在76号门口刺杀大汉奸许忠义,险些得手,极大的震慑了汉奸群体。
这份直接发给戴老板的电文,相信戴老板看到以后,一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请功,而是讨要说法!
做完这些,张安平正要离开,陈朋却匆匆赶来堵住了他。
“老师,出事了,‘眼镜蛇’派人送来的紧急情报。”
打开情报,边阅读边在脑海中解密,情报的内容很快就翻译出来:
台拉斯脱路、秘密抓捕、三人皆阵亡。
意思是:
76号在位于法租界台拉斯脱路展开了抓捕行动,被76号盯上的三人,全部阵亡。
看完情报,张安平阴沉着脸:“跟我去法租界。”
这段时间上海区的行动力量正在重新往上海渗透,租界是最先落脚的区域,台拉斯脱路,正好安排了一个三人的行动组。
……
76号的秘密抓捕发生在九点左右,张安平和陈朋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巡警已经将案发现场围了起来,从被炸成疮痍的二楼来看,应该是阵亡的特工在76号密捕的时候引爆了手雷选择了同归于尽。
张安平顺着车窗瞄了一眼便确定:“不是我们的人。”
陈朋长呼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刚才一路过来老师黑着个脸,够吓人的。
“好个屁!”
坐在后排的张安平踹了驾驶位一脚,没好气的道:“从手雷的威力看,百分百是美制的防御手雷(进攻型的威力偏弱),黑市高一倍的价格,你觉得地下党那边舍得买这个吗?!”
“这么刚烈,八成还是咱们军统的人!”
陈朋赶紧摆出一副难过的神色,心道:只要不是咱们的人就行,其他潜伏组的人关咱们屁事。
张安平自然看出这货的小心思,心道于秀凝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调教不好这小子?
懒得理会他的小心思,张安平指路道:“往前开,再走个二里有个旅馆,停一下。”
张安平口中的旅馆,住着齐思远带着的小组。
当他过去的时候,警觉的齐思远已经让两名队员离开了旅馆,他自己则留在原地戒备并等待联系人的出现。
张安平很满意齐思远的反应,示意陈朋驱车从齐思远面前经过,经过前张安平摇下车窗向齐思远做出了一个手势。
几分钟后,齐思远从一个小巷出来,快步登上了路边等待的汽车。
“老师。”
“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通过关系在巡捕房了解了下,牺牲的三个兄弟应该是白天刺杀汉奸许忠义的。”齐思远神色不变,仿佛许忠义真的是汉奸似的——事实上他前几天还看到这狗比跟自己表妹一道出现过呢。
“问题出在那辆盗来的汽车上,他们将汽车抛在了公共租界,通过换车回的法租界,但有人认出了司机。”
“76号抓了接应他们的司机,经过司机指认来的这边。”
张安平暗暗叹息。
他一直强调行动力量的专业性,他手里的行动力量,在这方面尽量往尽善尽美来做,基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军统的性质决定他能影响到的范围有限,之前的一区和上海站被影响到了,但影响范围就这么大——眼前这便是教训啊!
若是重视交通组,由交通组负责撤离,并做到行动之后静默一段时间,又岂能被76号追过来?
可惜了三个刚烈的汉子,他们啊,由始至终都不知道,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一次刺杀,刺杀的对象还是自己人!
“知道他们的姓名吗?”
“知道,不过应该是假名。”
“名字给我。”
拿到三名阵亡特工的假名后,张安平打发走齐思远,让陈朋带自己去另一处发报点,他再度拟电发电,将三人阵亡的消息汇报给了本部,同时也汇报了另一道消息:
日走私大鳄冈本平次,支持两名日本军官在上海组建了特攻训练营,几十名被捕的军统成员,不日将被送往此训练营,疑似作为陪练对象。
……
张安平发出的电报,被处于上海外的中转电台收到后的第一时间,便按照原文转发给了重庆本部。
重庆,罗家湾19号。
忙碌的电讯处收到来自上海的电文后,第一时间便将电报转送译电部门。
电报翻译出来后,译电科一看是报功的电报,自然二话不说便将电报送往局长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另一份又来了,译电科翻译出来后再度将电文送去局长办公室,正好碰到了从侍从室回来的戴老板。
“局座,上海区新到的电报。”
戴老板接过一看:“是不是还有一份?”
“一个小时前来了一份,应该在您办公室。”
戴老板瞥了眼办公室的门锁,望向了留守的秘书,秘书点点头后,戴老板交代道:
“以后上海那边的电文,我不在的时候先不要送过来。”
“是!”
“下去吧!”
打发走了译电科长,戴老板才示意秘书开门,步入办公室后,抄起了桌上密封的文件袋,掏出了里面的电文看了起来。
“请功?”
戴老板看着电文的内容,神色慢慢严峻起来。
这是请功吗?
这他妈分明是告状啊!
他忍不住嘴角抽搐,许忠义、姜思安二人,是上海区的核心王牌,许忠义遭遇乌龙刺杀,这种事脱离外甥掌控的事,的确恼火。
“看样子得暂时叫停下了。”
搁下第一份电报,他随即看起了刚刚只扫了一眼的第二份电文。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冷意也越来越重了。
六人阵亡、三人变节、二十一人被捕——不,现在是九人被捕。
短短一个月时间,上海直属本部的九个潜伏组,就损失了三十三人!
也难怪外甥会发这种“请功”电文——虽然有越权的意思。
随着继续阅读,戴老板的神色变得……玩味起来。
特攻训练营?!
在戴老板看来大概是跟狙击手集训营一样性质的训练营——作为一个因狙击手集训而得到军方无数示好的受益人,戴老板很清楚这种训练营对战术的影响意义。
君不见日本人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要炸一波重庆周围的荒山吗?
但冈本平次是谁,他更清楚!
所以,电文中这部分的内容在戴老板看来,无疑是外甥在嘚瑟的宣称:
我又要出大招了!
“日本人真会选啊!还把这么多我的人拉过去当陪练——这是巴不得让这小子早点动手么?”
戴老板不禁失笑。
这两份一前一后的电文,所透漏的意思他已经吃透了,翻译成张安平的话,应该是这么说的:
【表舅啊,我又要搞大动作了,你看能不能让你手里的这帮小家伙消停消停?
他们太不经事了,一个月的战损比我半年的战损还严重,我是真的瞧不上他们!
你看,上海这山旮旯,就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干啥事您还是看我的吧!】
戴老板脑补出张安平嬉皮笑脸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又忍不住失笑。
他本是一个偏严肃的人,但为嘛外甥总能让他开怀?
“来人!”
待秘书进来,戴老板下令道:“给上海潜伏的九个组下令,命他们停止刺杀活动——等等!”
戴老板沉吟起来。
他在上海的落子偏多,主要原因是上海的位置和意义很重要,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海给日本人造血。
所以才在淞沪会战期间,不断的在上海落子。
九个潜伏组、特一区、特别组(特二区)上海站等等,都是为了让日本人不能顺利从上海抽血所布局。
但事实证明,只有外甥有能力、有手段在敌我作战最残酷的上海如鱼得水,二区和上海站只会抱着外甥的大腿。
三区合一期间,他唤醒了九个潜伏组——他认为经过一年多的潜伏和发展,九个潜伏组虽然不能像外甥这样在上海搅风搅雨,但肯定也能让日本人坐立难安吧?
可从现在的结果看,这九个潜伏组……表现真的是差强人意。
虽然刺杀了不少汉奸,但论影响力,真的是……不入流。
这么说吧,他们刺杀的汉奸,除了许忠义,其他人在张安平的手上,都是在电报中不配提名字的存在!
“既然这么不堪,不如全交给这臭小子吧。”
做出了决定后,戴老板重新下令:
“给上海的九个潜伏组下令,命他们从此以后,接受上海区副区长张晓的直接领导。”
秘书闻言提醒:
“局座,这样一来,本部在上海直属的力量,就剩下法租界巡捕……”
“我知道,就按照这个发出去吧!”
“是!”
秘书领命走后,戴老板收拾电文,嘀咕道: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
1938年10月1日,军统局本部做出决定,将直属本部的九个潜伏组,一并交给上海区副区长张晓领导。
收到电文的张安平,看着电文上的文字,忍不住呢喃道:
上海,我这一亩三分地……
(我才发现,我的章节名中的上海两字,没啦……)
本月更新14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