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阳殿西侧厅传杯换盏,君臣尽欢。
吕兴平笑着和同僚应酬了一番,饮下一盅酒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他平日酒量不错,今日却已经微微有了醉意,甚至头疼脑热。
无人注意的角落,有小太监正准备悄然上前,却被一旁手拿拂尘的李公公叫住了:“小安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小安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揣紧了袖中信笺,暗吸一口气,这才粲然一笑:“李公公这是哪儿的话?奴才是见吕大人的酒杯已经空了,想上前添点酒呢。”
李公公白眉一横,下巴朝孝文帝的方向一扬:“你倒是会卖乖。可你眼珠子盯着吕大人,就没发现陛下的酒壶也快见底了?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
“若陛下发怒,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还不赶紧去取?”
小安子欲言又止,嘴唇蠕动,想再说点什么,却在对上李公公精明锋利的眼神时,老老实实往殿外去了。
而另一边的东侧厅,亦是暗流涌动。
见淑妃主动说要赏赐她一壶梅子茶,严含秀心下有种没由来的不安,只得强撑笑容,应承下淑妃的话。
很快,有侍酒宫女端着青茶壶款款上前。
那宫女敛裾跪坐,提壶倒茶,梅子茶水顺着长颈壶壶嘴注入到白瓷茶盏里,漾起微微涟漪,清澈透亮。娇娘弄茶,一举一动,当真赏心悦目。却无人注意到,在广袖的掩盖下,那宫女叩动了壶柄处的机关。
待茶斟好,那宫女抬头含笑道:“吕夫人,茶好了,请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含秀才看清了侍酒宫女的脸。眉目清秀,气质凛然,俨然就是方才在御园里拦下她的绿衫宫女。
那宫女双手将白瓷茶盏缓缓奉上,柔若无骨的举动却似催命符一般。
严含秀心如擂鼓,自知再无退路,接过茶盏往上头贞嫔的方向遥遥一敬:“今日是贞嫔娘娘芳诞。妾听闻娘娘近日身子不适,实在不敢让娘娘饮酒,却自己用茶。还请允许妾先将这壶梅子茶先奉给贞嫔娘娘,愿娘娘福寿绵延,万安长福。”
贞嫔这几日吃坏东西,损了嗓子,加之才小产不久,饮酒的确不宜。严含秀这么说,众人虽觉得她沾了商贾之家的市侩气,却也无人说她不是。
只有方才同样受赏的王夫人脸色尴尬。
而淑妃的笑容,也有短暂的僵硬。
皇后亲启的桂酒不好动手,她只好刻意说那酒酒性烈,引得严含秀生了顾忌,顺势再换成梅子茶。那壶梅子茶是她派司膳司的人特意为其准备的,只要饮下,不消一刻就会腹痛不止,严含秀有孕在身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
而另一头,袁韶早就听她传唤,暗中调查了刘天刚和严含秀的丑事。今日,她的人会将证据递到吕兴平手中。
吕兴平那样沉不住气的人,又喝了酒,被这么一刺激,对着刘天刚这个眼前的奸夫,必定会当着孝文帝的面闹起来。事情闹大,整个刘家都要被戳脊梁骨。事后,她再从中引导一二,刘家和吕家定会顺着那张信笺的线索找到霍祈身上,因为那份证据上的字迹和霍祈一模一样。
届时,得知真相的刘天刚和严含秀,又会怎么对付霍祈这个坏他们好事的人呢?
可现在,严含秀这个蠢货,竟要将这壶茶奉给贞嫔。她可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吕夫人奉上手中这杯茶尽尽心意就够了,若将整壶都借献佛,可是看不起本宫所赐?”淑妃阴阳怪气地插了句话,转头瞥一眼下首的贞嫔,“想必妹妹不会见怪,是吧?”
贞嫔未曾吭声,只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