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廷澜的想法,周氏闹出的事情只能私下解决。毕竟不管是她“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她曾为武安侯府儿媳,却谋算大哥和亲生儿子的事情,前者牵连甚大,后者说出去图惹人笑话。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周氏悄悄的病故或失踪。
但是,沈廷澜想的都太简单了。
先说之前周氏在家庙中,她即便有心借助荣安重新回到侯府,可她需要的水痘粉从哪里找?
被审问的厨娘可是说了,她只负责将药粉吹到荣安鼻孔中,可药粉却是周氏给她的,而不是她想办法蜇摸来的。
既不是她,那暗处肯定还有人在帮衬周氏。
况且,那绝嗣药也不是一般的东西,一般人也绝对弄不来。
沈廷钧让人打探过,这是前朝的宫廷秘药。不是皇帝用在朝臣身上的,若是权臣和宦官勾结,将此药用在了皇帝身上。
也是因为用了此药,前朝皇室的子孙一再减少。最后皇帝年过不惑而无子,因不想过继藩王的子嗣到膝下,也是还存了生子的心思,皇帝便开始拜神求佛,大肆兴修佛教寺院,甚至还费巨资,打造了一座层高六十六的高塔,用以求神赐下恩惠。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用的,反倒是因为费巨资,搅的天下民不聊生。碰巧天灾人祸不断,前朝的气韵就此断绝。
沈廷钧将这些事情说与沈廷祎和沈廷澜听,兄弟两人面色都沉重起来。
背后有人借周氏的手谋算侯府,而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这让他们如临大敌。
不过两人看到大哥面色倒是不太严肃,就揣测着问,“大哥是不是猜到那幕后之人是谁了?”
沈廷钧微颔首:“有些想法。”
与武安侯府有仇怨的,说来说去也不过两个王府。巧合的是,他们都有机会得到绝嗣药。
沈廷钧回了这句话后,就站起身往外走。
他准备去处理周氏的事情了。
看着大哥的身影走远,沈廷澜问沈廷祎:“大哥不准备私下解决周氏,是不是准备告官?”
沈廷祎颔首,那指定是这样错不了了。
不过这也附和大哥的一贯行为模式。
毕竟大哥掌管着三司之一的大理寺,是最将律法看在眼里的那个人。枉顾人命的事情大哥不会做,不是怕给人捏住把柄,而是有些事情一开了头,就没有止境。而他头顶着“律法”两个字,若不能时时刻刻将这两个字铭记于心,那这朝堂上再无大哥的容身之地。
……
武安侯府往京兆尹递交了状纸,状纸上状告了什么,平民百姓们自然不知道。但京兆尹接了状纸后,却如临大敌,一边让人将罪犯周氏尽快捉拿归案,一边拿着武安侯府的状纸,火烧屁股一样立马进了皇宫。
沈候在成婚之日被人下药谋害,连带着府里的小公子,都差点遭了毒手。而让人细思恐极的是,差点被沈候喝到嘴里的酒里下着的药,乃是宫廷秘药,是被朝廷明令禁止,且绝不可能会出现在市井间的药。
事情大条了,这次这事儿恐怕最少得再牵扯上一个王府,或是一个郡君府。
京兆尹虽然总管京城各大案件,可今天这件案子实在大过天,哪里是他一个京兆尹可以处理的。
京兆尹处理不了,直接就去中顶头上司了。
于是,距离侯府递状纸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事情已经传到了隆庆帝耳朵里。甚至就连太子秦晟,以及今天恰好在衍庆宫议事的几位朝中大臣,都听了一耳朵。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毕竟沈候方娶了娇妻,虽然也有了儿子……但一个儿子哪里够?时人都讲究多子多福,就连百姓家都恨不能有七八个儿子壮大门庭,诺大一个侯府,只有一个嫡出的儿子说出去怕不得让大家笑话。
当然,如同新昌侯府那般子嗣艰难,几代单传的就不说了。
只说如今沈候娇妻在怀,夫妻间又正是情热的时候,那指定是要多生育出几个孩子的,如何就能用上绝嗣药了?
这些重臣们也不傻,脑袋一动,再看看京兆尹十月天满头大汗的样子,顿时什么都想明白了。
怕不是有人要给沈候下绝嗣药,结果给沈候抓个正着吧?
那……这热闹可就大了。
毕竟众所周知,绝嗣药是宫廷秘药,真就是只有宫中的人,才能知道秘方。
说这事儿和宫里的人没关系,谁信啊!
不管这事儿最后牵连上的是某个王爷,还是其余公主郡君,这个案子啊,指定是不能善了了。
毕竟今天有意图不轨的给沈候下绝嗣药,那等明天,是不是就有人会给隆庆帝给太子秦晟下药?绝嗣药的威力是经过前朝验证的。这是能生生毁了一个朝代根基的东西,若是真大范围流传开来,江山岂能稳固?朝纲可能太平?
陛下这次定要下狠心砍一些脑袋,以正法纪了。
果然,重臣沉默的间隙,就听隆庆帝呵呵冷笑两声,直接吩咐李富贵道:“传刑部尚书,督察院院正进宫见驾。”
李富贵二话不说,三两步走出宫门,将旨意传了下去。
刑部尚书和督察院院正来的很快,两人在宫门口碰个正着,彼此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茫然和沉重。
陛下陡然召见他们两个,那指定是大秦疆域内又发生重案要案了。可事前他们竟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那陛下稍后问起来,他们可要如何回答?
再来,既然是大案要案,不是也该将沈候传进宫么?
陛下一贯以来的作态,就是遇到重案要案三司一道审理。而不管是刑部尚书还是督察院正,年纪都不小了,即便他们办案经验更多些,但很多时候,案子布置下来,主要办事的人还是沈廷钧。
可直到进了衍庆宫,他们也没看见沈候。那怎么着,这次的案子真要他们两把老骨头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