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继续跺脚,沈廷钧却已经不看她了。他走到老夫人跟前,掺着老夫人,想让她回房间休息去:“娘,今天您辛苦了。”
老夫人修了一辈子好口德,今天这怕也是老人家第一次对人说重话。
不过也是对方贪得无厌,不然老人家不能在老了老了又与人起口角。
沈廷钧担心老夫人有心理负担,老夫人才没有。
人都讲究个亲疏远近,对她来说,不管是儿子还是桑拧月,都比这些族人更亲近。她自然是要护着儿子儿媳的,虽然也不好和族老们闹得太僵,但他们若过分了,她也不会一直忍着。
老夫人就摇摇头,示意她并不觉得辛苦。只是,那些族老啊,都被惯坏了。老夫人就说:“你爹和你祖父,都不是爱计较的性子。族里要什么,不管是你爹还是你祖父,从来就没有二话。这不,把他们惯的不成样子了。”
再加上大郎因为要娶拧月进门,对族中多有妥协,这才让族中忍不住翘尾巴。他们啊,都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沈廷钧听明白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就轻声道:“儿子心中有数,只是事急从权,才不得不依了他们。等月儿进门,该算的账儿子会算。侯府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那些自视甚高、看不清前路的,也没必要一直留在族里了。”
老夫人听儿子这意思,就知道他也忍族里到极限了。这次那些人借由拧月进门的事情拿捏大郎,可大郎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他们真不怕刺扎到手里要他们的命么?
这下好了,直接把大郎得罪死了,等大郎腾出手来,族里怕是要清空许多人。
老夫人对儿子的打算有了谱,但还是那句话,她是亲娘,只有胳膊肘往里拐的道理,哪里会越过儿子偏向外人去。
况且族里欺负她大郎,她也很生气。让大郎还回去,这叫一报还一报,公平的狠,她老人家对此非常赞同。
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就要走出这院子了。
这间院子是专门腾出来放拧月的嫁妆的,如今嫁妆倒是都进了门,可是也多的太过分了,且都价值连城,贵重万分,这夜里若是不放几个人在这边守着,她都担心有人会趁天黑偷了去。
老夫人不免又絮叨起桑家来,“倒是舍得,怕是搬空了一半家产给拧月陪嫁吧?”
沈廷钧闻言轻笑,拧月的嫁妆当真非常丰厚。不过今天抬进府里的这些,也不止是桑家给拧月准备的嫁妆,其中还有一百八十台,乃是武安侯府给拧月的聘礼。
只是想也知道,桑家又不缺那三瓜两枣,如何就会眼皮子浅的将拧月的聘礼昧下?
那些聘礼自然是被原样抬了回来,连带着桑家给拧月准备的嫁妆,这才有了今天这规模。
当然,这其中拧月的一些私产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而是俱都登记造册,混淆着放在了装载书籍的大箱子中。
若是连那些私产也放在明面上,这嫁妆怕是要再添上几百台。那就超过太子迎娶太子妃的规格,也超过皇室嫡出公主下降的规格了。事后若是有好事的御史奏上,指不定又是一桩官司。
为了省事,也是不想太显眼,是以拧月与他商量过,便将好大一部分产业“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这嫁妆的贵重程度,也足够让人瞠目了。
沈廷钧就说:“您放心回房,这边桑家的嬷嬷随后就过来,自有她们带着人将这些嫁妆归置了。”
老夫人闻言这才放了心,随后也不用儿子送了,却是喊上崔嬷嬷,两个老太太有说有笑的回了鹤延堂。
距离远了,沈廷钧还能听见他们说话,也听他们提到了藏书楼。
其实不止是沈廷钧听见了,就连沈廷祎和沈廷澜,也听见了母亲和崔嬷嬷的对话。
不过,藏书楼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大嫂这些书籍指定要找个地方妥善存放的,那建个藏书楼,再找几个下人专门管理此事,岂不是更稳妥些?
两人都有些意动,就看向大哥。但沈廷钧还是那个意思,“这是你们大嫂的嫁妆,一切听她的安排。”
兄弟俩对视一眼,俱都摇头失笑。
上一次大哥成亲时是什么模样,他们早已记不清了。只大哥和长荣郡主成婚后,大哥面上的笑容却不多。夫妻俩相敬如宾,连带着他们在面对大哥时都战战兢兢。生恐大哥因为婚姻生活不如意,再牵连上他们。
可这次成婚,大哥面上的笑意虽然也不多,但他眼光的神色总是温和的,眉宇也是舒展开的。他身上的气息更是松弛的,言行举止间都透着惬意……一个男人对亲事看重不看重,期待不期待,只看这些就能看出个五六七八来。而大哥对新大嫂,无疑是满怀了期待的。
不仅是期待,他对她的态度也很看重。不说事事以她为先吧,但总也顾虑着她的利益,与她的心情。
二夫人和沈廷祎一道离去,走到没人的地方时,就连二夫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句:“没想到连大哥这样冷情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绕指柔。”
沈廷祎就摇头笑:“大哥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之前是没遇上对的人,如今么……只能说大哥遇到对得那个人了。”
“这话倒也有道理。只是大哥素来清冷淡漠,而拧月婉约贤淑,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模样。我总也想不出来,这两人站在一起,该是个什么画面。”
“母亲该是见过的,既母亲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那这婚事就有可取之处。”
两人又忍不住说起桑拧月的嫁妆。
桑拧月的嫁妆如此之丰厚,想来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二夫人想起那些族老们失态的模样,就忍不住啧啧出声,随即和沈廷祎说:“这次他们指定要抓心挠肝睡不着觉了。”
提起族老,沈廷祎眉头都拧了起来。族中的人这几年还是收敛了,毕竟大哥不是父亲,也没有父亲好说话。而随着大哥威仪更加隆重,族中人在大哥面前更是不敢拿大。但从他们敢拿捏大哥的亲事这点看来,他们的贪心一点都没变,甚至还有与日俱增的架势。
沈廷祎就说:“看着吧,大哥不会容他们太久的。以后那边若有人登门,你也不用太给面子。仗着把持着族谱,他们越发没斤两了。大哥是看在过往祖先的面子上,不与他们太计较。可这次事后,大哥铁定会下狠手的。”
二夫人闻弦歌知雅意,就颔首说:“你放心,我自来和那边的来往也不多。”
两人说着话,就这般到了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