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一贯有些哆嗦的嘴唇和泛着血丝的双眸,陈炬彷佛感觉到了同样的绝望和期待。此时只要点点头,这位被宁波人视为宰相的大人物就得俯首帖耳低头认命。
不过皇帝想得更周到,伱反对我没关系,只要你肯帮我做事,你儿子仍旧可以继续做官,还可以进入大概率留名青史的团队,做一个文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这叫啥?宽容?大度?还是仁慈?都不是,按照皇帝的说法,这叫胆量。只有内心充分自信且具备充足能力的人,才敢这么做。
杀人不算本事,诛心才叫能耐。把反对者放在身边,让他们看着一天天的变化不光没法阻止还要参与其中,再一点点被现实教育过来。当然了,一部分人会转变思想,一部分人会郁郁而终,活生生气死的。
“请随沈某来,陛下所托之事有些马上可以答复,剩下的请容些时日,也将双手奉上!”沈一贯的反应和他当年坚决反对张居正如出一辙,干脆果断,看到了机会马上抓住,并全力以赴。
眼下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和沈家的后路了,只要能把儿子捞出去就是胜利。如果皇帝真能兑现承诺,那就是大赚特赚,即便沈家因此无法在宁波甚至浙江立足也无所谓。
国子监司业虽然品级不高却胜在安稳,以儿子的品性真的很适合。至于说重编《永乐大典》,权当是个彩头吧,能拿到更好,拿不到也不奢望。但努力争取还是要的,比如说把皇帝吩咐的事情办妥,最好能超额完成,替儿子多攒些功绩。
“唉……虎毒不食子!世上恶人无数,但真能看着子女受难而无动于衷者,少之又少啊。尔等也有子女,干儿子也算,务必记住朕的今日之言。
管好他们,千万不要像沈一贯这样,非等到万不得已才百般回护。他是运气好,不一定人人都能让朕既往不咎!”
紫禁城内养心殿,景阳皇帝坐在长桌尽头,看着手里厚厚的密奏,脸上的表情忽冷忽热。许久之后才放下,看看左边的王安、张然、李进忠,又看看右边的张永龄、王之桢、王承恩,没头没脑的说起了家教问题。
“奴婢谨遵圣命,时刻不忘约束手下!”但皇帝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不是无来由的感叹,密奏都看过了,沈一贯为了沈泰鸿付出了什么也都明白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恨不得赶紧回家把儿女们全叫到面前挨个盘问,确保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没结交不靠谱的人,千万不能因为子女问题落到和沈一贯相同的处境。
“嗯,别光嘴上应承,要时刻记在心里,没事就翻出来想想。好啦,下面就说说这几家人吧。李进忠,你可曾在东厂案牍中找到相关记录了?”皇帝对众人的回答并不看重,随意摆了摆手,随即改变了话题,指着密奏开始点名。
“……万岁爷恕罪,奴婢亲率二十人查了整整一昼两夜,依旧没发现任何线索。”李进忠使劲儿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让被熬夜折磨得发懵的脑瓜子别停转,起身离座跪了下去。
“王之桢,锦衣卫那边呢?”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李进忠回到座位上,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