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呢.
再然后就是靖安三年的正月初五,雪夜深沉,不见天日。
当时作为天宸长公主的“千岁剑仙”符景词死里逃生,众叛亲离,流落江湖,自此不问前事。
说来当初谢昭心中设想那般,让南朝天宸的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可以科考入仕的宏愿,竟然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不过,哪怕日后没有发生靖安三年的那件事,她若与景言提及此事,只怕景言八成也会震怒不允。
在南朝天宸的古礼中,女子科举入仕执政是骇人听闻之事。
景言这个孩子心有大志,可惜他的想法,到底还是被老太傅们教导得过于守旧了些。
谢昭浮想联翩,就连父亲威帝和胞弟景言尚且没有问过一句她累不累、苦不苦。可是如今这话,却从与她相识不到两年的凌或口中听到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百感交集。
她顿了顿,垂下那双眺望星空的眉眼,静静地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脚面。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靴子有些脏了。
谢昭笑了笑。
“辛苦吗说实话,很辛苦。”
只是以前的她忙得顾不上觉得辛苦,如今的她嘛,再也犯不上辛苦。
凌或淡淡道:“你知道吗?有时候看着你,便觉得你像极了一根既松弛又紧绷的弦。”
谢昭抬起头来,纤长的睫毛眨了眨。
她有一双狐狸眼,眼睛很大,眼尾弧线却微微扬起。
这种介于狐狸眼和杏眼之间的眼部轮廓,让她在眨眼时颇有几分无辜的意味。
“胡说,哪里紧绷了?”
凌或缓缓摇头。
“这也正是我疑惑之处,在你那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假象下,为何会给我这种莫名的错觉。”
不过除了他之外,似乎旁人并没有察觉到谢昭的异样。
他的师父“极光锏”凌寒鸦曾说过,他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心思太过敏锐多思。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所以,难道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吗?
谢昭歪着头看着他,极轻的笑了笑。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然后含笑说:
“凌或,多亏你修的不是‘有情道’。若是你与薄熄一样专修‘有情道’,只怕这世上万事万物,可有得你操心犯愁的了。”
凌或微微一顿。
她说的没错,以他的性子若是真修了“有情道”,只怕多忧多思下,难免日后也会走上前任壶卢圣使摩钶耶的后路。
谢昭话毕转头继续看向夜空。
西疆荒漠的夜晚很是静谧,若是没有风暴和沙尘时,有种格外空旷幽深的美。
美则美矣,但却也难免太过空寂荒凉了些。
天上的银月极其明亮,但是却并不圆。
这个节气若是想要观摩大漠落日圆的奇闻景观,凌或只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好在,天际之中星辰虽也不多,只得零星的几颗,但是在幽暗的苍穹下却分外清晰明亮。
谢昭面带淡笑,静静地看了一瞬,片刻后方才转过头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这是要否极泰来了,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至少白日里大概率上不会遇到风暴沙尘,可以趁着天色亮堂多赶一段路出来。”
凌或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判断。
他只是闻弦知雅意,蹙眉问道:“白日大概率不会有风暴,所以你的意思是明晚会有风暴?”
谢昭轻轻颔首,道:“聪明,差不离罢。若是明日在日落前,我们能找到一个避风的沙壁安置马儿,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
凌或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瞬,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了,若是不能找到安置它们的地方,那便放了它们往东北方向逃命。”
谢昭“唔”了一声,道:“是啊,我们毕竟都是武道中人,有些功夫傍身,在风暴中若是互相照应总不至于有致命的危险,更何况还有你和薄熄两个高手。
——但是马儿不行,它们的体型太大,一旦被风沙掩埋覆盖就很难起身生还,受惊疯跑还不定跑到哪里去,更何况明日我们八成是要走到西疆荒漠中心的风暴地带的。”
凌或点头。
“大漠的东北是西疆大漠的边缘地带,相对来说风沙风暴会弱很多。
若是明日傍晚我们在风暴来临前将马儿放归,它们应该能躲过去。只是,它们不会在大漠中迷路吗?”
谢昭轻笑一声,摇头道:“放心罢,老马识途,若非是受惊之下乱跑,这些马儿可比人还要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