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夺瞠目结舌的抬头看着仙风道骨仗剑而立的师父。
他从未听师父说过自己的过往,更加无法想象不二城的城主、堂堂“乾坤剑仙”儿时居然如此拮据可怜。
“钻狗洞”这件事,与他这位面容清冷和煦、江湖地位尊崇的师父,怎么可能有所牵连?
但事实是,这件事还真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乾坤剑仙”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天下皆知为师出身不显,这没什么奇怪的,更不许避讳。
壶卢圣使昔年于我有大恩,他当时撞见我四处求药,却身上一两银钱都拿不出被医馆赶出,于是便心生恻隐,送了为师两副草药,让我回去救治母亲。”
方夺闻言愣住了。
他道:“可是为何这么多年来,壶卢圣使似乎从未与师父有过交集。甚至这次之前,师父与圣使也无书信往来。”
薛坤宇含笑点头。
“壶卢圣使是个心思澄净的善人,他做善事从来不求回报。
后来,即便我拜入不二城的消息传遍北地,他亦也从未施恩图报,主动联系过我。”
方夺皱眉:“既然如此,这一次圣使主动联系师父,想来并非等闲之事”
薛坤宇叹了口气,道:“这一次,壶卢圣使想来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以夜莺送信给我。
圣使在信中说,自己的身体已濒临极限,估计扶鹰仙去就在月余之间。所以,他想向我讨这个旧日人情。”
“壶卢圣使所求何事?师父,难办吗?”
方夺追问道。
说话间,师徒二人已经回到了“乾坤剑仙”的院落。
“乾坤剑仙”不惯有人近身伺候,因此他的院中,除了固定的时间会有弟子们进来洒扫外,其他时间都无人守在院内。
薛坤宇将手中的乾坤无极剑,妥善安置在院中厅堂的剑座上,这才回身回答道:
“倒也不算难办,但却需要亲力亲为,多用些心——圣使归天在即,但是他门下的弟子、也就是下一位的壶卢新任圣使却还年幼。
于是,他想用昔日那份恩情,换我去壶卢圣坛一趟,将他的关门弟子逻卓接入我门下继续教导其武道。待新任壶卢圣使逻卓武道初成,再让他回壶卢圣坛正式继任圣使一职。”
“.这?”
方夺闻言惊愕,不解道:“可是师父,壶卢圣使摩钶耶在草原上盛名已久,圣使的年纪只怕比弟子的祖父应该还要年长。
照这样推论,圣使的弟子应该年纪也不小了,兴许比师父还要年长一些,为何还需师父调教指点?”
薛坤宇摇头道:“壶卢圣使早些年并未遇到根骨和缘分都到了的弟子,所以,他的关门弟子其实今年不过才八岁。
这般年纪若是便无师长教诲,徒然登临圣使高位,也未必是好事。
壶卢圣使心中对弟子不舍怜爱,所以欲将其托付于为师教导几年,至少也要等到逻卓及冠。”
“原来如此。”
方夺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唏嘘。
“老圣使昔年于师父有恩,如今又是没有任何私心,拳拳一片爱徒之情,师父想来自是不忍拒绝他的临终请求。”
他想了想,抱拳失礼道:
“不过,如今乃是堃岭雪山的雪季,师父您一心向道问武,想来不愿错过这难得的练功之时。
不如就让徒儿代替师父去一趟壶卢圣坛可好?徒儿必将小师弟,稳稳妥妥的接回不二城。”
谁知“乾坤剑仙”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摩钶耶圣使虽然武道境界并非绝顶,但却一生为善助人,是阿尔若草原上的圣人。于情于理,这一趟,为师都该亲自去。”
英雄迟暮,往往比美人迟暮更让人断肠心殇,不忍侧睹。
但是如今算来,他们二人已有二十多年未见了。
当年独立于长街,目送着出身卑微的孩童抱着两包草药跌跌撞撞离去的老人,今已风烛残年、无以为继。
时至如今也该换他,来送一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