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公主和玉儿先返回了景阳宫，而李玄则是下了马车，往西市去找小翠。

西市和往常一样热闹，路上人山人海。

但这并不妨碍李玄轻松的找到小翠。

以如今李玄的感知，对于熟悉的气息，即使再混乱的场景下，他都可以轻松找到对方。

李玄在卖绳结的摊位前，找到了小翠的身影。

远远的，李玄看到小翠跟她的爷爷说了几句之后，便向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小翠的爷爷只是嘱咐她小心一些，用满是担忧的眼神的目送小翠的背影离去。

自打小翠为安康公主开始做事起，爷孙俩的日子倒是蒸蒸日上了，可小翠的爷爷总是难免为小翠担心。

在他看来，自家孙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娃，哪里干得了这样的大事。

但小翠也是一个倔脾气，在开始之前，小翠的爷爷就曾劝过她，但小翠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很难改变，这点他这个当爷爷的也非常清楚，因此便从未再劝说小翠放弃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但小翠的爷爷现在虽然不说了，但内心中的担忧却是从来没有少过。

这种心情李玄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小翠爷爷眼中的担忧，李玄赶紧跟上了小翠，看看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小翠在西市走访了几个其他的小商贩，私下聊了几句。

李玄耳朵灵，倒是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些人都是曾经被金钱帮欺压过的人，而且都比较严重，差点到了赶尽杀绝的境地。

有几个人，家里竟然都只剩下自己了。

对于的小翠的来访，他们一开始都还热情的打着招呼。

大家都是在西市讨生活的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而且小翠和她爷爷卖的绳结也很有特色，西市上只此一家，加上小翠性格活泼开朗，很讨人欢喜，因此大家都认得小翠。

可是当小翠拉着他们到僻静的角落嘀咕了两句之后，这些人全都面色大变，有的无声的抹起了眼泪，有的则是生气的将小翠赶了出去。

小翠似乎早就想到了此行不会太过顺利，因此只是简单的给他们留下了一句：“如果改变主意了，就请来找我吧。”

就这样，小翠一家一家的往下找去，一连找了十几家，才出了西市，往其他的坊市而去。

“单只是西市上，就有这么多吗？”

李玄跟在小翠的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西市的方向。

他知道，这绝不是西市所有遭受过金钱帮欺凌的人，只是小翠觉得有可能站出来作证的人家。

即使如此，这数字也足以让李玄沉默了。

“这种地下帮派能成长起来，靠的不就是欺压良民吗？”

“否则，只做些正经生意，哪里养得起那么多的帮众。”

李玄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接着，小翠去四周的坊市又拜访了几户人家，但反应和之前的都差不多。

这倒也不是信不信小翠的问题，实在是怕的兴不起反抗之心了。

李玄能够看出这些人眼中的畏惧，以及被小翠提及往事时的悲伤和绝望。

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小翠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

当她走访完了所有自己认识的人家之后，接着开始在路上打听起来。

小翠倒是没有直白的去问谁家受了长安知县和金钱帮的委屈，而是借着打听事情问起了人。

“老李家还在这里住吗？”

“我听说他们家前几年被人占了城外的田，搬到江南去了，是不是真的？”

“之前借了他家一斗米，还没来得还呢，这可怎么办啊？”

小翠靠着这番言论，跟人旁敲侧击的打听。

对方听了，当即告诉她这是没有的事，老李家还在原来的地方住着呢。

小翠打听到住所的同时，又说起对方遭遇的惨事，对方也接着话题一聊，不一会儿就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全。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翠都在重复这样的事情。

不管是劝的动还是劝不动的人，小翠都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了人物、住所、事情的简单经过。

而小翠如此坚持不懈，倒也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收获。

有的人听说小翠要去告长安知县，倒没有立即赶她走，反而是仔细问她如何做，还有人劝她不要冒险。

这些人的态度比较温和，看起来都有争取的可能。

对于这些人，小翠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说到时候让他们自行留意长安县衙的事情。

小翠相信，等到了时候，他们觉得事情可为的时候，都不必她继续多劝，这些人自然会自己站出来的。

小翠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自小在西市生活，对于人性有着一番自己的理解。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这杆秤是驱使人做出各种行为的原因。

只要“价格”公道，这杆秤觉得“值当”了，人就会付出行动。

在每个看似愚蠢和无法理解的作为中，其实都是一笔人心中的这杆秤做出的公道买卖。

而小翠现在，只需要告诉这些人有这样的买卖就可以了。

到时候，这些人心中的秤，自然会依照局势进行称量。

到了临近夜晚的时候，小翠已经走访到了保宁坊附近。

眼下天色已暗，马上就是要宵禁，不能在坊市之间活动了。

小翠正好此时来到保宁坊，显然也是对今天的路线有所规划的。

否则到了晚上宵禁，她可就回不了家了。

宵禁之后，在坊市里面活动是没人管的，但若是在坊市之间的大道上乱跑，寻常老百姓肯定要吃顿板子，还会有牢狱之灾。

而现在小翠已经抵达了保宁坊，倒是不用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李玄今天在小翠身后跟了一天，倒是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虽然也有人情绪激动，出手推搡小翠，言语辱骂的也不少有，但却没有真的对小翠动手伤害，让李玄没有了出场的机会。

很快，随着开始宵禁，保宁坊通往外界的四门关闭，大部分店铺开始关门休息，但也同时有一些店铺此时才刚刚开门。

保宁坊位于京城的北边，离城门不远，算是贫民窟。

但贫民窟里的人也同样有着娱乐的需求，因此到了夜晚不少赌档和暗娼便开始了生意。

住在这里的人，忙碌了一天也赚不到三瓜两枣，因此娱乐的地方自然也正规不到哪里去。

在大兴，正规的赌坊和清楼都是受官府监管的，可以大大方方的开门做生意，但也相应的需要缴纳不低的赋税。

但保宁坊里的赌坊和暗娼就不一样，完全在监管之外，赋税更是不可能有的事情。

而这种灰色地带，正是像金钱帮这样的地下帮派发展的沃土。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保宁坊位于京城的东边，归万年县管辖，倒是有些不符合安康公主的要求。

毕竟，他们这一次主要还是想先搞一下张建。而且按照小翠先前所说，金钱帮的业务主要在西城长安县管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