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其实也不是什么私军,他们是高家分散在各地的部曲故旧,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是高家农庄里的种地老农,有些是高家店铺里的搬运伙计,甚至还有绣庄里的绣娘,善堂中的孩童……
然后他又在瞬间变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天意!天意便是要我高家一千八百口全都为这昏君陪葬吗?”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只因听闻了一个消息,有了一个共同目标。
“云国上下都将武陵关失守的罪过安放到了我们高家头上。”
“曾祖父为官四十五载,临到头竟得了一个叛国罪!”
他们自带粮草,自备武器,一心支援武陵关。
“想在屋子里吃便在屋子里吃,想去水榭家里有水榭,想去假山家里有假山,也能与同族共聚,厅相会……”
“他拿走了我手上的墨条,在宣纸上摁了一个印子。”
“曾祖回家后,只说了一句话。”
往生教的教义简单粗暴,顾名思义,他们就是不修现在,只修未来。
“那一夜,曾祖父戴着枷锁,又收到了陈将军的血书。”
不为别的,他们只是不想做亡国奴!
高家本族出了一千三百人,便以这一千三百人为首领,十万杂兵赶赴边关。
“武陵关被隔壁的燕国攻破了,三十万守关大军,包括陈将军尽数战死,我们高家的十万私军也同样都死在这场战役中。”
高宰相直言往生教祸国之处,称那昼生娘娘是在断绝国之根基,请求皇帝一方面出兵讨伐往生教,另一方面立即开仓赈灾,稳定百姓,安置流民。
这很难说,宋辞晚从高夫子脸上看到了一种深沉的复杂。
今生经受人间炼狱,来世便可享天堂富贵。
高夫子仰望天空的火烧云,声调几乎没有起伏地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此为天意,非我之罪。”
刚开始往生教出现的时候,皇帝甚至是大喜,他还夸奖那位自称教主的昼生娘娘,称其为国之肱骨,言下之意是要召那往生教主入京,将她封作皇妃或是国师,进而在整个云国推广往生教!
“礼部要修缮大典,要祭天告神,需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工部叫苦连天,各处河道溃堤,一车车材料拨下去,却都像是填了无底洞。户部实在拨不出银钱,户部尚书在那个夜里,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
甚至哪怕是舍去肉身,将自己当做是牛羊猪狗供人肉食,他们也往往会高呼“今生百苦,来世极乐”,然后慨然赴死。
天空中,风驰云奔。
只可惜,高宰相虽是忠心为国,他的两条提议却遭到了皇帝的强力呵斥。
讨逆是叛国,赈灾也是叛国!自古以来,何曾有如此荒唐的朝廷?
高夫子说:“那一日,我家曾祖是带着枷锁回家的。据说他在朝堂上触怒了皇帝,自己摘了官帽,皇帝便赐他一副枷锁,呵……”
高夫子声音轻颤,而后又笑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你也想不到,我也不会告诉你,呵呵呵……”
“后来我们来到了槐溪村,住到了村子里。刚开始,这里一切都很好,平静祥和,远离战火,简直像是世上最后一片净土。”
“直到后来……”
高夫子一直看云的眼睛忽然一转,他转头看向宋辞晚,目光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