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羽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能动的。

做了物件这么久，这次居然是个人。

她迫不及待地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没有实体，但她总觉得太久不动胳膊酸腿疼的。

就活动这一下，灵羽发觉自己碰到了一个人。

她转头看着身边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这才明白过来她现在是谁。

后周的九公主，中原皇帝最不喜欢的女儿，岁鸢。

在她旁边睡觉的，是安息国的质子，四王子赫狄阿萨辛。

他被送到后周为质后，周主赐了他一个中原名，赫狄风。

岁鸢抬起头，看到了躺在婴儿床上年年都能看见的海棠。

她记得，赫狄风被送来的那一年，她的生母死在了慎刑司。

“世上的学问都是这个道理。”

灵羽这才明白，自己虽然在岁鸢的身体里，但却还是只能看，根本不能控制她。

岁鸢瘦得跟只猴一样，没饿死也算全靠她照拂。

荣贵嫔污蔑岁鸢的生母偷盗金钗，她还没学会走路，就失去了唯一关心她的人。

赫狄风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石桌上的纸张。

没想到在这个幻境里又重温了一遍。

她不能操控身体，但冻却是一点没有少挨。

只是岁鸢寄养在荣贵嫔名下，她整天一门心思忙在宫斗上，哪有空搭理她。

岁鸢当天下午吃了一块饼，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上面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出来写字的人十分认真努力。

岂止是不新鲜，灵羽记得她做岁鸢呆在红林苑的几年里，夏天就没怎么吃过不馊的东西。

她是个被皇帝忘在了角落里的公主，大费周章下毒还没给她毒死，到底能图什么。

这种刺骨的寒意，她当真已经遗忘了很久。

“没关系，”赫狄风安慰她，“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勤加练习，必然会有长进。”

这就是她们二人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她一点点掏出藏在自己身上和藏在青若身上的食物，尽数放进了木盒里。

不过这毒下得虽说莫名其妙，但对岁鸢居然有那么点好处。

温暖的感觉从手背传到手臂，再传到岁鸢的眼眶。

说完他就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岁鸢的双手，压在手心和脸颊中间。

她死的时候岁鸢还很小很小，至今为止，灵羽的脑子里都没有她清晰完整的模样。

“天气又快热起来了，”嬷嬷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小公主的吃食又要不新鲜了。”

嬷嬷这些年对岁鸢其实非常好，她得到允准来送吃食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来都在身上藏够少说五六天的干粮。

灵羽在心里啧了一声，她从前当局者迷的时候，还觉得公离权布了好大一张网，精密且繁琐。

“什么步？”岁鸢没听懂。

现在正是初春，她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