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想问什么?”苦谒问他。
“画中之景,是未来的动乱吗?”文静禅问。
苦谒凝神再次看向画卷,却不料一股无形的霸道力量在他神识海里重重地一撞。
他立刻喷出一口血来,血液还没落地就已经被冻成了冰,掉在地上时像许多块红玉被打碎。
冷,太冷了。
般伽罗山是世间最高处,亦是世间极寒处。
文静禅立即两指点在苦谒道人脖颈处的命脉上,阻止了一段神力撞破他的神识海。
他触碰到神力时,指下还隔着凡人的血肉之躯,结果这片力量直接冲出来,往文静禅的心口冲撞。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两人谁都来不及应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地间又恢复了清寂,只有雪山的风在呼号。
“事急从权,”文静禅的第一反应是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冒犯道人之处还请见谅。”
苦谒当然知道他是在救自己,如果任由那力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今天恐怕就交代在此处了。
“多谢真君,”苦谒道人说,“只是大概帮不上真君了。”
“但容老道多嘴一句,我观真君之态,猜测真君心中应该已经早有定夺。”
“真君甚至有些期盼乱世降临。”
文静禅垂下眼睛,苦谒道人说得对。
他盼望着早日渡劫,可他似乎有些违背了自己的道心。
受人间香火供奉千年,他应该慈悲为怀,盼着永无天灾人祸才对。
如今他却巴不得早一日力挽狂澜功德圆满,然后飞升成仙。
他这个德高望重的真君,在盼着以他人的苦难做垫脚石,助他的登天之路。
“是。”文静禅直面卑劣的内心,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正因如此,日日煎熬。”
“真君此番上山,”苦谒道人了然,“是想听我说一句画中所绘乃天命所定,必有一日降临人世。”
“是。”文静禅承认。
苦谒道人将这古卷交还给他:“非是我有意不帮,真君方才亲眼目睹,卷中所载天机不让我窥探。”
“不论如何,”文静禅接过来,“多谢道人。”
文静禅心中的迷茫与自诘半分未少,上山时风雪加身,寸寸如刀,原本是让他有一丝赎罪感的。
如今卷中之景依然无人能告诉他究竟是不是定数,文静禅那些卑劣的想法就无法遏止。
此种灾祸,若未并非一定发生,合天下人之力也许是有办法阻止的。
只是人间若真太平无事,他的劫又去何处渡?
文静禅的内心,是盼着这场动乱的。
“真君认为,这是自己飞升前的最后一劫?”苦谒道人问他。
文静禅点头,并没有说话。
“何苦自扰,”苦谒道人笑着对他说,“真君对自己似乎太过苛责了一些。”
就因为一点盼着离乱祸事的心思,就不远万里登上般伽罗山。
“六十年前,我依照先辈的指示修行有缘禅,”苦谒道人说,“在般伽罗道场等候禅法所指的有缘人。”
“今日真君上山来唤醒我,想必这禅法所指就是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