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羽走到那个少女十步远的地方坐下,盘腿抄手看她喝汤。
陶碗里有几块肉,她的汤已经要见底,始终不见她吃肉。
也许是她看得太认真,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挡在了她和少女的中间。
“快吃,”老妇人焦急地催促少女,“不吃你会死在这里。”
少女终于崩溃了,她摔掉土陶碗,抱着膝盖痛哭起来:“我吃不下!我不行!让我死吧!我不吃!”
碗打翻在地,老妇人立马扑了过去,把裹满尘土的肉捡了起来。
要是汤汁能够捞起来,估计她也会尽力捞捞。
“你要死就死吧。”老妇人抓着肉回到火边,把肉重新丢了回去。
在黄沙岭不止没有吃的,他们煮肉的水也是非常难得的东西。
那一锅的水,需要挖几百根冼树的树根不说,剖开后挤压许久才能有水出来。
这些逃难又饥饿的人,本就没什么多余的力气。
兖州北接云州,两州各自拥王,自战乱起至今不足十年。
但就这短短几年,除了济川城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幸存的完好城镇了。
四处都是叛军和王军,你说我谋反,我说你暴政。
谁也不能真正战胜谁,这乱世就如同痨症一样,又凶猛又长久。
真正受难的,是这些想要有一方安身立命之地的普通百姓。
城镇旧址他们不能走,不知道会遇到哪方军队,若是敌州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水有路的官道那就更不能走,留给他们的就只有黄沙岭这样生死难料的路。
少女本来还在痛哭,忽然又是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她翻过去趴在一块石头上就开始干呕。
但随即她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不能吐,她嘴上喊着想死,却依然对死亡有莫大的恐惧。
灵羽默默地看着她,这个凡人的言行是不合的,她不是很能理解。
少女压制住了反胃,脱力地趴在石头上,任由眼泪涌出来。
她的脸已经开裂,眼泪划过去痛地她忍不住龇牙。
即使如此,她也还是不忘用手背蹭下眼泪,然后又舔了回去。
情绪平稳后,她又爬了起来,回到石头边靠着坐下。
灵羽看着她,总觉得她像是活着,又好像已经死了。
“看了这么久,”她主动跟灵羽说起了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问住灵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你也是云州来的?”她又问。
灵羽摇头。
“哦,那就是兖州,”她有些脱力,整个人都瘫软着,“那个锅里煮的就是你们兖州人。”
灵羽并不意外,看她此前的反应就能知道她吃的什么。
“你们要去哪里?”灵羽问她。
少女的脑袋靠在石头上,坚硬的石块硌得她后脑勺有些痛,但她也没什么力气挪动了。
去哪?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可她没想出个答案来。
她出生在云州最繁华的平阳城,家里经营着豆腐生意,他们家的豆远近闻名。
甚至还有南边的人闻名而来,她以为她会安稳幸福过一辈子。
战乱中她没有了爹娘,唯一的哥哥也被安南王的亲军一刀砍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