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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第2 / 2页)

说话间人头攒动,一呼百应,将买家、波斯人和梁佩秋这个本应是局外人的瓷商一起围住了,看样子今天这事儿要没个说法,他们一个都甭想走。

王云仙急了。

他们出门时,行馆明确了回去的时辰,若超时未归,进不得行馆不说,少不得一通责罚。他们都是外乡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若当真有个好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再者,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人质”呢?分明梁佩秋只是帮忙鉴个真伪,不认就不认罢了,何至于将她也一起困住?

此时他尚且不知,困住梁佩秋的并非是这帮群众,而是所谓景德镇的名声,更是享誉各国的青瓷所代表的一个王朝的名声。只因她承认自己来自景德镇,是景德镇最为年轻的大官人,更是此次代表民窑进京贺寿的代表。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这个道理。

王云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事发的缘由,忙上前一步,求助周齐光。

“周、周大人是吗?求您帮我东家说句话,她是无辜的呀!我们还要回行馆,晚了就进不去了。”

周齐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很快,快到王云仙根本没有看清,就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一样,让人无法琢磨。

“她既说话了,参与了,就与此事有了关联,何来无辜一说?”

“可、可她是你请来的!”

“是呀……”周齐光声音轻飘飘的,“那又如何?”

王云仙心头一震,忽而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将梁佩秋扯入乱局中,让她脱不开身。

可是为什么呀?他们素不相识,哪里惹到了他?

莫非、莫非他是安十九的人?也不对呀,安十九分明已经试探过她,打消了疑虑,甚至让她做好准备万寿之日面圣。

难道……

难道是?

王云仙猛的瞪大眼睛:“周大人这是何意?为何阻挠我东家面圣?”

周齐光不答反问:“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怎么?王少东家也想试一试被人设计入狱的滋味吗?”

昔日为求自保,王瑜设计陷害徐忠,以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将其拿下,使其饱受了十数日的牢狱之灾。

如今,在听到周齐光的话后,王云仙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眼识破了他的真身。

王云仙大惊失色。

同时,纵然身陷百姓的包围之中,被七嘴八舌的声音所淹没,但目光始终落在此处的梁佩秋,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中计了。

一旦被官司纠缠,不管如何抽身,何时抽身,她这个民窑代表的身份都有了污点。如此,御窑厂的官员们恐怕会重新考量她作为代表面圣的可能性。倘若换作了旁人,那她这些时日的筹划、安排,岂非都付诸东流?

不可以!

现如今整个景德镇都在安十九的掌控中,州府显是放任的态度,即便布政使司愿意插手,于他们而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能越级上告的前提下,亲自向皇帝陈述冤情是最有效和最直接的方法。

也是迄今为止,他们唯一的希望。

梁佩秋飞快地想着,好似一颗快要炸裂的果实,浆水已经顺着破裂的皮在脑袋里迸溅,东一下西一下的让她完全失去主张。

眼看快要到行馆的管制时辰,她已顾不上许多,下意识想跑,此时对上王云仙的视线。

王云仙隔着人群,做了个搔首弄姿的动作。

梁佩秋眨眨眼,瞬时了然。

她借口方便,在几个热心群众的“陪伴”下,借了附近酒楼的茅厕一用。进去时还是个俊俏儿郎,再出来已是信女子。热心群众不疑有他,任女子来去。

等到他们察觉不对,茅房里哪还有人?!

那半大少年竟凭空消失了?

/

徐稚柳在看到王云仙独自一人离去时,虽曾短暂地起疑过,但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王云仙离开不久,梁佩秋也借故去了茅厕,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此时再想阻挠,已没了最初的便捷。

当穿着后厨娘子水蓝布裙的梁佩秋出现在眼前时,徐稚柳的心跳漏了几拍。

他不清楚那个瞬间有几拍,也无暇顾及分神背后的缘由,只因当时他的脑子完全空了。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动作敏捷的小白兔已经跑远,并和前面藏在巷子里的王云仙接头,两人默契地跑向一处。

他们全程没有交流,却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徐稚柳不由地想起了那道暗巷。

在张文思的追兵扑来之际,巡检司人马及时挡住了巷口。于是,在那条幽深的、危机重重的巷子深处,被释放的是一种转危为安的余悸。他的心跳本就刚刚平复,还未来得及收拾整理,此时马车驶过身旁,惊鸿一瞥间,心跳再次凌乱。

她美得那般惊心。

和今日的她一样,即便是洗到几乎发白的水蓝粗布,即便是中年仆妇的衣裙式样,即便包着乱糟糟的头巾,她身上仍有种让他不忍移目的惊艳和惊心。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着女装。

比想象中真实许多。

真实到每个细节都超出想象,仍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对她的心动。他强行遏制荒唐发散的情思,叹笑自己可怜又可悲,明明恨意堆满了理智,理智却背叛他一再失控。

他想追,也确切地追了几步。尔后停下,冷然地面对于事无补的局面。

他必须承认,又一次输了。

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或许习惯了,或许早就料到。在此之前,吴嘉曾问过他,是否一定要这么做?需知当下她不止她个人,她的身份还代表着景德镇,若是她有了污点,身陷困局,或许对整个景德镇都不利,那么为此次万寿所付出的所有人力、物力和财力,或许都将付之一炬。

到了那时,不说安庆窑,不说其他参与搭烧的民窑,就说湖田窑吧,湖田窑怎么办?徐忠怎么办?

他不是没想过此计有多大风险,也不是没有考虑徐忠的安危,只他到了这一步,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满腔的恨积聚于心头,只有狠狠地报复回去,方才能为他带来些许快感吧?于是他不顾吴嘉的阻挠,特地选了外邦云集的摊位,找来一位买家卖力演出,为的就是夺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身份。

然而,他没料到她能一眼识破真伪。

他更没想到,区区一年,她长进如此之大,对元青的认知竟超过曾经看走眼的徐忠。

最要命的是,当他以为自己报复成功的那一刻,其实并没多么快乐。他依旧无法呼吸,无法平静,无法自圆其说。

他只能蛰伏,静待下一次出击。

不过他又一次失算了。

梁佩秋最终没有面圣。

本章关于元青的发现,引用了参考书里一段记载,由于作话不能粘贴,后面放入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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