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心思与手段,不可谓不深。
尹绍亭对她这番作为也没什么意见,甚至还十分乐见。
——毕竟将来这张网织好了,他也是受益人。
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叶初棠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你的本事,就算不开这家酒肆,也依然能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
尹绍亭十分感慨,
“虽则你父兄已经不在,但如今你是长公主府的座上宾,定北侯府那位更曾承你救命之情。有这样的靠山,你便是要在京中横着走也无所惧,何必……”
如此作为,虽有收益,却也担了风险。
叶初棠听完他所言,不答反问:“您觉得,人之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什么?”
尹绍亭一愣。
叶初棠微微笑道:“是自己。”
尹绍亭听懂了她的意思,下意识道:“可你终究是女子——”
话说到这,他自知失言,当即停下。
从他第一天认识叶初棠,就知道这女子并非攀附于人的菟丝。
叶初棠也不意外他会说出这话,毕竟他活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世人督促男子勤勉自立,成就一番伟业,对女子却只要求服从听话,温婉柔顺。但我若如此,阿言阿风和小五早就死在三年前的那场大雪之中了。”
叶初棠语气平静,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
尹绍亭忍不住道:“可那时候是因为你那两个弟弟年纪尚小,我记得你那三弟今年已经十四了吧?已是能支撑门楣的年岁了,你……”
“您说的不错,但您似乎忘了,当初我父亲官至刑部郎中,不也是转眼便被贬斥,身不由己。”
尹绍亭眼皮狠狠跳了跳:“慎言!”
他坐直了身子,左右环顾,脸上难得露出紧张之色。
“这种话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叶初棠却似乎不甚在意,眉眼舒展,淡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无惧人听。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厌烦了被人左右的日子。”
她转了转茶杯,语气轻缓温和,却又像是蕴藏着无法忽视的执着与笃定。
“我父亲年少中举,官运亨通,最终不也只是落得那般境地?无论是长公主府,还是定北侯府,他们肯帮我一二,我心中感激,可却不能当真把那些作为唯一的依靠。”
“靠山山倒,若想安心自在地活着,只有让自己成为那座山。”
尹绍亭心中激荡,久久没能回神。
他怎么都没想到,叶初棠心里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
——叶初棠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她这些年所经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