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西北军营
在文王的私人营帐内
此时的文王正稳稳的坐在床榻旁,一手用麻布擦拭着自己原本佩戴在腰间的宝剑。
这剑削铁如泥,是有老练的铸剑师锻造而成。剑鞘乌黑,并不引人注目,但谁能想天下少有的宝剑,竟然在此等剑鞘当中
对文王来说,这把剑最为特别之处并不在于它本身千锤百炼的品质,却在于————这是先帝,也就是他的父皇姜启,在当年他还尚且年少之时,特意赏赐于他的御赐之物。
君父所赠,自应该珍藏。
故而,这把剑,文王这些年来日日佩戴在身上。
而且便是擦拭宝剑,也是由他亲手所为,不敢假手他人。
等到他擦拭完宝剑,就要去营帐赴他的庆功宴了。
这一连三次大胜,让营内的兵卒们都喜气洋洋,恨不得当日亲手杀敌的是自己。
庆功宴一连开了七日,日日欢喜非常。
将领们满饮美酒,向京城的方向为新帝敬酒,再为文王斟酒,众人满饮此杯。
待到月挂中天之际,文王已然面色薄红,身形晃荡,醉意熏熏。
其他诸位将领们皆是如此,多醉如烂泥一般,盔甲上衣衫上满是酒渍,浑身撒发着酒臭味。
今日都倒是半分形象都不在乎,各个宛如街头的醉鬼,便是醉意绵绵之时,嘴角还扯着笑意。有人时不时的笑上几声,或者冷不伶仃的哼唧上一声。
这个胜利,这样的胜利,这多少年来翘首以盼的胜利,就宛如水中,井中月,谁能料到,竟然还真有一日能实现?
是神怜悯他们,为他诞下这样的奇迹吧?
愚知的人们如此想着。
连带着,对带领他们胜利的文王,也产生了几丝的憧憬和敬畏。
小兵卒们将将军们一个个的抬回营帐内,因为吃力的搬运,小兵们的双臂都用足了尽到,面色涨得通红。
等到二日文王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头痛欲裂,整个人恍恍惚惚,抬不起精神来。
这烈酒果真是性子极大,让人昏昏沉沉,不可多饮,不可多饮啊
就这样,文王婉拒了众人的邀请,不再去办宴吃酒。
但军中正是士气高昂之时,就算文王不在场,那庆功宴一连办了七日,就连距离西北大营甚远的城池都开始张灯结彩的欢喜庆祝。
当然,那些生活在城中安居乐业的百姓倒不光光是庆祝文王屡次挫败青夷,大夏捷报频频传来的惊喜,更是因为————除夕到了。
冬日里,沸沸扬扬的锣鼓之声远远的传来。
在城池之中生活的百姓已经开始欢庆新的一年的开始。
如今这地方的土地上,满是欢声笑语。
让冬日的精灵也不由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伴随着轻轻泠泠的风声穿过,那在空中晃荡漂浮的晶莹雪,洋洋洒洒落在草地上,旱田里,屋檐上,大街的黄土路面上。
也落在了士卒们的头盔或者黑发上,落在那杀机四伏的、两军交战的沙土之上。
原本还穿着单衣的兵卒们不由得一哆嗦,浑身打气了寒战。
今年西北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晚一些,都快让人忘记了寒冬的那彻骨冰冷和冰霜的恐怖。
这既让西北的人们感到喜悦和高兴,他们笑嘻嘻的说道:“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眷顾咱呢?”
“就是,就是!看看今年咱不光打赢了北边的青蛮子,还能过个好年,有个好收成哩!”
人们哄笑着,还约定等到闲时,就为菩萨佛祖世尊道祖们上上香,去寺庙道观还愿祈祷。
“若是来年还有这样的好日子就好啦!”
“会有的!会有的。”
人们一面希冀着,一面劳作着。
看着那飘飘而下的瑞雪洒在田埂上,就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一样。
在城池不远处,就是这些时日两军交战的战场。
如今尸体都收敛埋葬,但是唯有那染着血的土壤和砂砾就静静的待在那儿,向着天地诉说着,这里曾有人类厮杀,有刀山和血海。
走过着这片依旧染着血的战场,再往前方走数百里就是狼喉了。
狼喉是青夷的前哨站,也是每每出征时,大夏和青夷双方的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的天险曾经是大夏人最后的屏障,为他们阻挡着草原骑兵的南下。
如今轮转了一番后,又回到了青夷人的手上。
狼喉的高塔依旧在西风中冷冷的树立着,上方的兵卒能遥遥的望到前方数里地的情况。
木栅栏的顶处比削的极其锋锐,倒像是猎人在山林的坑里补下的陷阱。
兵卒们有序的轮着班,站着岗,有的各个都别着腰间刀,有的手中拿着长枪,枪上还绑着红缨。在这冬日里,这样的一抹红色十分难得,那红的似乎宛若是那白布沾染上鲜血一样。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要暖和上一些,就是内里穿着薄毛裘的小兵,也不觉得有多冷。
“今这冬天,怎么就跟秋日差不了多少?”
“是差不多,往日雪还没下,家里那小羊羔就都冻死了。”
说着话的小兵面色带着忧伤,似乎还在回顾国王。
“难得是老天开眼了?呵呵我瞎说的。估计是咱老单于归去后,特地为咱们求得的一份恩典吧?”
那混不吝的兵油子摸了摸脑门,昏呼呼说道。
“我倒是不管它是咋来的,不过这天气可真好。今年草原上的小羊羔都能少冻死两只。”
“战马也能多出几匹……”
“对啊,谁想天天拿着一把枪看门。骑在马上杀敌多快活?”
……
似乎是天亦有情,也或许就是一场巧合。
暖冬让北边的人都高兴极了,不管是大夏的人,还是草原的人,似乎都沾了这冬日的光。
与此同时,正在狼喉内的乌穆也十分高兴。
他高兴的原因有些与众不同,他为青夷的第三次战败而高兴,为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而高兴。
“陛下,左贤王来信。”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着灰色衣的内侍悄步走到乌穆的身边,对他说道。
“哦,呈上来……”
乌穆抬了抬眉尾,神色如常,用右手接过内侍递来的信件。
他匆匆拆开,里面不过是只有寥寥几行字,但让乌穆再次展开了笑颜。
“看来孤还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