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舒朗,眼神清澈,话语间带着诚意,似乎将一片真诚袒露于外,让陆青真真切切的有所感受。
乌穆跟陆青解释着:“孤原本是在汉王那一战中认识到先生,见先生如此大才,却宛如明珠蒙尘,十分不忍。孤是真心想要奉先生为上士,甚至愿意与先生结为兄弟……”
乌穆这番话语十分的诚恳,再加上他那别别扭扭的青夷话。
几番话下来,陆青心底里已经是对他信任了三分,也不再心惊胆战,勉强放松了下来,竖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弓起。
但是熟悉是熟悉了。可是对于乌穆的这般热情厚待,陆青只觉得这幸福来的太过于猛,猛烈的有些不真实。
如梦似幻
若如镜中,水中月。
若不是此时身上原先被绑缚的部位还疼痛着,陆青几乎以为这就是个梦,而且还是个执迷不悟,神魂颠倒的美梦。
毕竟他这辈子,基本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
更别提遇上一位……至少看起来能靠谱的主君。
原先在汉王麾下时,他还在心底吐槽过汉王拖后腿的行径和那恶劣的性子。
简直就是个莽夫,望之不似明君。
可……如今……他难道还真的…就遇见明主了?
见到陆青尚且还有几分犹豫的神色,乌穆知晓自己也不能逼得太近。
“先生身子还未恢复,您先休息,明日乌穆再来看您。”
说着他很是和善的对陆青笑了一笑。
陆青被他这一笑晃了神,更感到几分的不似现实的梦幻。就算是做梦,他也不曾梦到这番场景。
乌穆说完话后,仔细吩咐了周围的侍从几句,要他们好好的照看贵客。
如此叮嘱一番后就离开了房间。
屋内空留下呆愣着、尚未缓过神来的陆青,还有一旁恭敬,而又安静,宛若是木人一般侍立在一旁的护卫。
“大人可要上些饭菜填填肚子?”
静候了许久的侍从一面捕捉着客人的眼神和神情,一面小心翼翼的提问道。
“啊……辛苦了。”
陆青听着侍从那别扭的大夏话,呆呆的回应道,似乎还未曾这情况中缓过神来。
……
姜思乐带着一群人,在这一路可以是疾驰北上,他们是跟着商队一起启程的,这一上多有是靠着商队的打点,各个关隘都能够行进的十分快速,并没有多耽搁时间。
但即使是这样,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天总不遂人愿。
就在姜思乐一行人跟着商队才到京都的城门口,接受这城门官员的核查时,宫里已经敲了钟。
这钟并非是随意就可以敲响的,除非皇帝登基、崩逝一般不会轻易敲响,当然,其他身份贵重的人物崩逝时,有时候也会敲钟,只是敲钟时的数量不同。
但有这个资格被敲钟的,除了皇后,如今便只有太后了。
再回想这些日子从未听过皇后的身子孱弱,至于陛下更是龙精虎猛,正是青年。
反倒是太后时常传出身体不适的消息。
这般的情况下,只要稍稍一联想,人们都会意的低下了头,面做悲戚的神色来。
是太后崩逝了。
姜思乐站在城门口,忽然只觉得头脑一懵。
她是为了……为了见这个身体最后的母亲一面,但如今,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要是早一天……哪怕一个时辰……姜思乐攥紧了拳头,后悔的浪头淹没了她。
对于这个曾经派人刺杀过她的女人,姜思乐原本以为自己并没有多少在意,就算是有印象,那也应该是冷漠和厌恶。
她虽然是安乐公主的母亲,却不是她的。
按道理,她没必须为这个人后悔和伤心。
但如今却又万千的思绪、万千的情感在她心中流淌着、沸腾着,无法控制。
待到姜思乐从这情绪的沼泽里缓慢走出时,她只觉得自己面上干干的,一抬手,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城门口泪湿满面。
这时,守城的侍卫也不粗鲁的叫喊着他们前去,钟声直到半柱香后才缓缓停止。
城门口的人们耳朵动了动,望着那红色的宫墙,有人落寞,也有人继续前进着。
阿义时最早发现了姜思乐的不对劲,他出身青夷,似乎并不知晓这钟声代表着什么,但这却不耽误他的敏锐和他的动作。
阿义时扶着姜思乐下了马车,经过城门守卫约莫一炷香时间对商队的核查后,他们才得以进了城。
桥都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里是大夏的国都,是中原最为繁华和富硕的地界。
便是商人云集的南方,红旗招展,粉衣风流的香玉软之地的江州都不敌这京城的风姿。
刚刚远处敲响的那钟声半点都没有影响到那城中或是锦衣、或是布衣的匆匆行人;也不影响那招笑吟吟,眉飞色舞,正揽商客的小二;更不影响或者满面红光,或是皱着眉头打算盘的账房;也不影响那行色匆匆的担着担子行走的小贩。
城里有笑眯眯垂耳和煦的沙弥,也有倒在墙根边上,凄苦叫喊着乞讨的乞丐。
有外地来京城落脚的学子和官员,也有在京都土生土长的富贵公子哥们。
骑马的红衣倜傥,高楼上宾客推杯换盏,互诉衷肠。
似乎这里人人衣着皆富贵,便是农夫也能有着一身不打补丁的衣裳。
除此之外,京城的人瞧着比着外地的更桀骜些。
头抬的都要高上半分。
毕竟这里住着的,皆是贵人。据说在这京都一板砖扔下去,砸着十个人,七个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剩下的三个也都有着常人惹不起的主子/亲戚。
若是论藏龙卧虎,似乎哪里都比不上京都。
京都的风水养人,养的都是富贵之人。
那小轿子上身着官服的大人,在平常的府县中怕是人人都要追捧奉承,但在这京都,却稀松平常。
因为在不远处的红色宫墙之内,住着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