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巴特尔低头小声说道,“儿臣听说母妃小产,弟弟妹妹没了。儿臣想回母妃身边陪伴母妃。”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你先去上学。此事等你回来再定。”
“谢皇上恩典。”巴特尔俯身叩拜了皇上后,起身后踟蹰着没有离开。
李北辰皱眉,“还有何事?”
“请问皇上,懿母妃她还好吗?她还有没有危险。”
巴特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他聪明伶俐,心智早熟,个子高大,看起来七八岁了,实际上不过是个虚五岁的孩子而已。
他听说懿母妃小产昏迷,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已经偷偷哭过了一阵。
“你懿母妃她吉人天相,暂时脱离了危险。你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就醒了。”
巴特尔暗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大声说道,“那就太好了。”
察觉到自己御前失仪,连忙认错。
就在这时,从内室传来一句孱弱的声音,“是巴特尔在外面吗?”
“母妃!”巴特尔大声喊道,泪如泉涌。
他目送他父王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大哭过。此时却崩溃地大哭。
他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李北辰,低声哀求道,“皇上......”
“进去吧。”李北辰心里感觉很难受,“别让你母妃情绪太激动。她不能大喜大悲。”
巴特尔进去后伏在懿妃床边大哭,懿妃也跟着泪流满面。母子二人感情很深,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巴特尔告诉懿妃他已经向皇上请求回到母妃身边,做母妃的孩子。让懿妃不要伤心难过。还说弟弟妹妹这回走了,下次还会再来。
这般懂事的巴特尔,让懿妃的心都软了。虽然失去孩子的殇痛无法弥补,但巴特尔的关心和爱,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懿妃问了许多他在齐婉仪那边过得好不好,功课如何,有没有惹夫子生气。
巴特尔逐一回答。说齐母妃对他非常好,很关心他。但每天都非常想念懿妃。听说她小产危险,他都吓得六神无主。
他说的是心里话。
在懿妃这里,懿妃善良温柔和包容。他能感受到懿妃对他好,就算严格要求他的功课,也是因为真心爱他关心他。
他在懿妃这里可以做个天真自在的孩子。
齐婉仪对他照顾得非常认真悉心,但他不自觉地表现得懂事听话谨慎小心,努力表现优异。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善待他对齐婉仪有好处,他的身份是帝国质子。
他内心深处更想要妈妈,想要做个孩子被爱着。
“我会跟皇上说的。你快去上学。别迟到了。”懿妃慈爱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
巴特尔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哭着说道,“母妃你要保重身体。儿臣不能没有母妃。不能没有母妃。”
“好好好。”懿妃眼里含着眼泪,笑着说道,“母妃答应你。快去吧。再去晚了,夫子又要罚你抄写了。”
“儿臣告退。”巴特尔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懿妃行了个大礼,不停地回头,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情此景之下,孙太医和宫人们纷纷落泪。
李北辰在门口也听到了里面的这番对话,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去吧。好好上学,别让你懿母妃担心。”
巴特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月白回去之后,躺回了床上,放心不下懿妃,想得心烦意乱,燥热得慌。便让夏至加了些冰,才感觉好些。
她做了一晚上的天人交战。谁让她聪明又爱琢磨。她想出来了救懿妃的法子。就是太黑暗了。
按照系统说的药引子要求,流掉的孩子肯定是懿妃的心爱之人。如果做成药的话,就能救懿妃。
最要命的是解药只有一个人的份量,只能救一个人。
逼着人只能选一个。
江月白思来想去,这药引子的说法怕不是假的。摧毁服药人的意志和道德底线,逼着人做选择,把人折磨疯才是真。
太毒了。
江月白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大早就将姜闲召了过来,屏退所有人后,把解药和药引子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推理猜测全都告诉了姜闲,由姜闲决定救谁,怎么救。
当然没有说系统的事情。
姜闲听完震惊之至。他没想到女祭司的报复会如此令人发指。
虽然于他而言,做不做成药,救谁,一样是灵魂的拷问,还担着事后的追责。
但他是个医者,见惯了生死,沉吟了片刻后,安慰江月白道:“娘娘不必多想。这件事交给臣来办。”
“好,”江月白疲惫的说道,“你自己决定怎么做。不用告诉我结果。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如果皇上问起来。你就说你研究出来的。”
姜闲很想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从哪里得来的解药。
他通过脉搏诊断出江月白怀了五胎。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显然不是巧合。
反正她不是正常人。江月白身上的谜团一个又一个。
但他不敢问。问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姜闲恳切地劝道,“娘娘怀着多胎,身系多条性命。切不可操劳,大喜大悲。娘娘还是保重自己最为紧要。臣想这也是懿妃娘娘希望看到的。”
听到懿妃,江月白有些黯然,“谢谢你。”
虽然把责任推卸出去多少有些卑鄙。但这就是职场之道。
对于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重大决定,重大责任,不要勉强去做,去担。能推就推出去,尤其是更专业的人。这不是简单地推卸责任,而是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尤其是那些有重大风险,于己有害处的事情,千万不要无必要的自我牺牲。
要牺牲一定要有名有份有必要,而不是自我感动,傻傻地做冤大头。
众人皆以为世子一大早就去探望懿妃,想要回懿妃身边,懿妃又在病着,皇上肯定答应。然而皇上随后下了道圣旨,懿妃痛失皇嗣,晋位为懿贵妃,由懿妃抚养大皇子,将大皇子记在懿妃名下,在身体好之前,还是养在勤政殿。
又下了道口谕,命世子巴特尔每日抄写《地藏经》为懿母妃祈福。
这道圣旨下来,众人哗然。
这样一来大皇子的身份就大为不同。无论按照哪种顺序继承,都排在最优先的位置。懿妃的位置也不一样。贵妃离后位就一步之遥。而且如今膝下有大皇子,背立为皇后就有了依仗。
巴特尔接旨时,一脸悲色,却忍着没哭。直到回到房间里,才钻进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是汗都不出肯出来。
齐婉仪听说之后,心里颇不是滋味。可自觉不曾亏欠过巴特尔,对巴特尔已经很用心地在照顾。在石榴的劝说下,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去巴特尔的房里安慰了一番。
巴特尔终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忍不住扑进了齐婉仪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齐婉仪呆若木鸡,但在抱住巴特尔的时候,她奇怪地体会到了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轻轻地拍着巴特尔的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眼里起了泪花,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哭了啊。乖。”
“母妃。”
两个疏远而彼此戒备的心第一次互相靠近。虽然各有各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