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知道这是重头戏来了。
“孟昭仪不是闭门思过一个月么。我今天听婢女在御膳房那边听到了一嘴,说她最近食欲不佳,似乎还格外注意。”“恬妹妹的意思是孟昭仪可能有了?”
“有可能。”恬妃笑了笑,“孟昭仪这一怀孕说不准就会升妃了。她爹爹可是前朝宰相,可是皇上依仗的肱骨。”
江月白笑了笑,“恬妹妹家不仅保家卫国,当初还有从龙之功,这地位孟家哪能比?妹妹要不早做打算,跟太医院说说,调理调理,早点侍寝?”
恬妃本是来挑拨的,没想到江月白会这么风淡云清,红了脸颊,十分尴尬。
恬妃走后,江月白兀自笑了笑,感觉恬妃这人挺有意思的,让人雾里看花,让人琢磨不透。
*
忙碌了一天后,李北辰正喝着莲心茶放松时,想起来昨日见到的道衍和尚,感觉此人很有意思。
他便又起驾去了殡宫。
拜祭完太后之后,就找道衍和尚下棋。
道衍似乎料定了李北辰还会再来找他,十分淡定,毫无惶恐之意,似乎本该如此。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今日上的茶是贡眉。
随着茶盏中贡眉的颜色越来越深,香气浓烈。
李北辰含笑道,“既然昨日大师说能掐会算。那大师可能算宫中子嗣?”
道衍捏着黑棋淡然应道:“此事不难,自然能。”
抬眸望向皇上,含笑问道,“此局,皇上还要让子么?”
“不让。”
李北辰回答得斩钉截铁,坦坦荡荡,令道衍又多生出几分好感。
英雄豪杰的一个重要品质就是识时务,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有客观的评估,不夜郎自大,也不妄自菲薄。
显然当今圣上就是那个识时务,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李北辰微微颔首,“所以朕每下赢一局,大师就为朕指点一次迷津。”
道衍勾唇一笑,“那得看是问鬼神还是苍生。鬼神之事,就不必问贫僧。那种事问神婆比较好。”
李北辰饶有兴趣,“故而大师只关心天下苍生?对功名利禄有没有兴趣?”
道衍摇头,“功名利禄于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如若皇上信我用我,利于苍生,我便效力。不用我,我便在庙宇之间,安顿身心,专注修行。权力若有,便拿来造福;如若没有,也一样可以济世救人。”
李北辰听完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后,方道,“若朕给官职,大师是否愿意做官?”
道衍肃然:“但凡顺应天道,贫僧便不问生死,勉力为之。”
李北辰微笑,“那便回答朕方才提的问题。算一算这后宫的子嗣。”
道衍淡淡而笑:“皇上赢了,老衲自然会说。”
李北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狂妄自大。”
随手落下一子。
道衍微微一笑,紧跟其后。
两人鏖战三局,李北辰局局落败。道衍棋风诡异多变,将套路当作幌子隐藏他真实的意图,多次出其不意地打李北辰个措手不及。
皆说围棋最考验人的智商谋略,相当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其中蕴含了太多谋篇布局和随机应变。
道衍笼着袖子,微笑,“夜已深沉。皇上保重龙体,早些安歇吧。”
“你!”李北辰憋着一口气在肚子里,伸出一根指头,目光炯炯,“朕明日再来。”
他背着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望,见道衍立于灯火之下的阴影之中,不卑不亢地遥遥相望。
令李北辰慕然想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冷哼一声。就不信明天朕赢不了你。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很想告诉江月白她的苏州老乡道衍和尚的奇人奇事。
只是天色已晚,作罢。
李北辰回去后,依旧心神澎湃,回想着今日棋局,暗叹道衍棋艺的精妙,半天睡不着。恨不得把道衍抓来再下几局。
既然睡不着,干脆起来读书。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四周的飞蛾见光皆朝御书房飞奔而来,扑腾在窗户上,撞在上面砰砰砰作响。
李北辰望着那烛火,忽而失笑,“世人皆不能免俗,见心爱之物,皆如痴如狂,如飞蛾扑火,何其愚昧可笑啊。”
说完,心情平复,吹了烛火。安然入睡。
黑暗中有宫人匆匆回宫禀报自家主子。皇上今日没有召幸任何人,勤政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