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了山,有一段坦途,就算是表面体弱的温黎走也是走得的,只是她和骆志云都没有提。
她是因为被骆志云抱了一路,该丢的颜面已经丢完, 就当他是一顶免费的轿子。
骆志云只是想着将康王无病无灾的送回庄子,他不希望康王在他手上出事。
温黎披着毯子落下脚,全身上下干干爽爽,还是下棋时的模样,端的是俊秀洒然。
反观骆志云,背部已经打湿,泅成深色,发丝也有些湿乱。
“一路上多亏骆将军帮助,骆将军身上打湿一片,容易感染风寒,还是早些盥洗,喝完防寒的汤药,早早休息。骆将军今日的救护之恩,来日本王一定厚报。”温黎神色倦倦。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第一次迎康王时,他也曾听过,那时他并不在意,现在再听到这话,他仍没有太大指望,康王的心并不诚。
“康王殿下早点休息,微臣告退。”
骆志云并未强留,也没理由强留,行礼后告退。
温黎接过哑仆手中的牌位,吩咐道:“方丈仓促下山落脚的地方肯定没有找好,你亲自带着人将方丈和寺中的僧人请过来。”
哑仆领命出去。
温黎将牌位安排好,上完香后没一会儿,哑仆回来复命。
哑仆在外抖了抖袖上的雨水,方才进来:王爷,我们去时将军府的人正在邀请方丈,见我们来后二话没说放了方丈跟我们回来,现下方丈和僧人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温黎点了点头。“今日发生了许多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喝些汤药,不要着了风寒。”
哑仆听命退了下去,只是临走前,饱含怀恋敬仰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丽妃牌位。
第二日,温黎没有回王府,她在朝中没有职位,不像骆志云要上朝,她是闲散王爷,除非皇命召唤,待在郊区的庄子并不会有人管。
午膳后,方丈来访。
温黎有些惊讶,她本准备让僧人休整后再去拜访方丈,没想到方丈先来了。
她在亭中烹茶等候,雨水已经细如牛毛,不过仍没有要停的趋势。
“阿弥陀佛,王爷好雅兴。”方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方丈不必拘礼,方丈来的正巧,本王刚好在烹茶,不如一同品鉴品鉴。”温黎抬手相邀。
“老衲自当遵命。”方丈笑着坐到温黎对面。
温黎为他烹了一杯茶,执着茶盏,道:“本王原想亲自去拜访方丈,没想到方丈先来见了本王,不知方丈在府中住的可还好?”
方丈接过茶盏,方道:“出家之人本就不讲究世俗之物,有片瓦遮身便好,王爷的庄子如此精致,怎会住不好。”说着神色有些犹疑。
“方丈是有道高僧,可不要跟本王说什么住处太过精美影响出家人修行的话,本王知道方丈不是那种被外物所扰的人。”温黎轻笑着说。
“老衲自当不会,只是寺中的小沙弥修行不够,怕是会被迷了眼,等山中寺庙修好,老衲得早些带他们回去。”方丈苦笑一声。
温黎轻抚着手中的茶盏,垂起的眸光又抬起,“方丈何必如此担忧,历练红尘何尝不是一种修行,也许再回去时,又多几位佛门有道之人。”
方丈喝着温黎亲自烹的茶水,久久不曾说话,半晌一盏茶品尽,他才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不知道王爷有什么需要老衲的,老衲出家之人又能帮助王爷什么?”
“方丈不用担心,如今的本王并没有什么想求的事情。”温黎的话显然没有让方丈安心。
温黎神色悠然,“方丈真的多虑了,本王现下真的没什么能求到方丈的。”
方丈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什么要求都没说,他却像是什么都说了般,让他有种心境被缚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未来的大慈悲寺将会因为这个少年天翻地覆,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
“方丈看来我们喝个茶也不得清静。”温黎挑着眉看向亭外。
方丈还没有回身,哑仆已经进来,行完礼后开始比划:王爷,骆将军来了要见王爷,还有户部尚书府送了两份礼,一份是给王爷,一份是给大慈悲寺。
“本王的门庭一向冷落,没想到方丈来了,人就都来了,方丈果然与本王有缘。”温黎脸上的笑意不变,丝毫看不出记着骆志云的仇。
一夜过去,昨晚的郁闷似乎也消散了。
“岂敢,王爷说笑了。”方丈辨不出康王是真喜,还是其它,并不发表想法。
他不想理朝廷纷争,但他的香客大多是朝廷显贵,有些东西多多少少了解。不过往往懂,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着糊涂。
骆志云远远就闻见一阵阵幽幽茶香,等到近前看见对坐的康王和方丈,也毫无异色,对着康王行了礼后,自然地坐在康王的右侧。
“昨日才说请骆将军品茶,骆将军今日就来与本王一起,也是巧。”温黎勉为其难地为他烹了一盏。
隔着热气,康王的容颜似乎有了真实的温度,骆志云不理她语意难辨的话,端着茶盏饮了一口,直截了当,“王爷,您的皇兄五皇子,六皇子,昨夜在圈禁的府邸中服毒自杀。”
“有这等事?”温黎眼中藏着惊骇和兔死狐悲的担忧,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拿住,溅出几滴茶水滴落在白玉的容颜。
骆志云拿着边上的绢子递给温黎,“王爷早些回京,明日皇上就会宣告两位皇子的死讯,方丈也会被请去为两位皇子做法事。”
“阿弥陀佛。”方丈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不忍看这世间残忍的阴谋阳谋,杀杀戮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