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的族长不能难过、不能沮丧、更不能绝望。但在此之前,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妻子、母亲、外祖母。
指甲嵌入掌心,微痛,她背手而立,看着窗外沉沉夜色,轻轻叹了声,朝着五长老身后跨出一步,却被倏地唤住,“哎、哎……姬无盐……”
姬无盐垂眸看她,墨色的瞳孔里,有种古井无波的寂灭,像是某团火焰在这深秋的夜里渐渐熄灭。五长老有些胆怯,赔着笑改口唤道,“少、少主……我……不想死。”是真的不想死,哪怕只能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地活着。
没有人会想死的。
姬无盐垂首看着,倏地笑了笑,笑意浅淡缥缈,眼神淡漠间像是看着对方,又像是透过对方看向更遥远的距离。五长老被她看得心颤,堪堪避开了视线,衣袂划过耳畔,上好的丝绸丝滑沁凉,五长老有些恍惚,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触感,遥远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了……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尊贵的,可如今,她连一件干净的衣都没有。
丝绸一触即离,身后脚步不疾不徐、温吞散漫,女子声线温柔软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长老……您的报应,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似是下了楼梯,木制的楼梯有些念头,吱嘎有声。
五长老瘫坐在椅子上,突然间,冷汗涔涔……四下无人,只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的风,低声呜咽如泣如诉。窗外,黑沉沉的,一眼过去,什么也瞧不见,只有无边的黑暗,倒不如那山洞里,偶尔还能听到野猪或者狼群叫唤,虽然令人胆寒,却也有种令人踏实的真实,不似此处,没有人声、没有鸟鸣,竟判断不出究竟在哪里。
……
姬无盐一路步下楼梯,下了矮塔,走到门口看到门外候着的外祖母。
之前曾问过她,若当真是故人,可要一见?她说不必。
如今却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竟于这样寒意料峭的深夜等在此处。
晚风猎猎,树影祟祟,揣着双手站在树下的老夫人,身形已经微微佝偻,而姬无盐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脊背已经不再挺拔。印象里的外祖母,一直都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自己还曾戏言,若是女子能在朝为官,外祖母定是将帅之才,披挂上阵,英姿飒飒。彼时外祖母说了什么呢……好像说是不愿,她说要留在云州陪着她家小宁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看着她长大变老为人妻为人母、甚至为人祖母外祖母……
心下隐约阵痛,姬无盐背在身后的手又紧了紧。
岑砚拉着庆山很有眼力见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