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于正直的人,通常于心机谋划之上会略逊一筹。
大理寺这样的地方,素来都是夺嫡之战的必争之地,纵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庭院的小厮小吏都可能是谁谁谁的心腹。这个叫阿寿的,可能本来就是太子的人,也有可能只是最近成为了太子的人罢了……毕竟,拿捏一个蝼蚁,对李裕齐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尤封还在兀自感叹自责,姬无盐却是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只拿了那张誊抄的当值记录,谢过了尤封,起身离去。
尤封送到屋子门口,看着对方从来时的方向去了,转念便看不见了,他又站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见自始至终没有下人来汇报有人“擅闯大理寺”这件事,才算是心下稍定,转身回到屋子里喝着温度刚好的茶水,心下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来大理寺,怕是门口都没有路人敢从这条道上经过了吧,偏姬无盐这人,胆子是真大。
只是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府里头供着个神医有所依仗?他低着头摇了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着门外怔怔出神,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
姬无盐从大理寺离开,便马不停蹄带着席玉去了西市怀德坊。
依着尤封的说法,找了个看起来眉眼和善、热情好搭话的大娘,问及“怀德坊洗衣娘子”,那大娘却是微微一愣,倏地笑开,“嗨,现在哪还有什么洗衣娘子哟!”
姬无盐一怔,不好的预感尚未来得及升起,就见那大娘从围兜前面的袋子里挖出一把瓜子,往姬无盐的手里搁了几颗,想了想,又拿回去三颗,才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瞅着姬无盐,跟相看儿媳妇似的,乐呵呵地说着,“如今哪还是什么洗衣娘子,那是早年那娘子年轻的时候漂亮,咱们给她起的名儿,如今却是洗衣大娘咯!说起来,也是所托非人,好端端的早年就当了寡妇,辛辛苦苦将小子拉扯长大,那小子也是个没出息的,了多少银子读书、又悄悄地使了多少银子打通关系……哎,偏生那小子是个扶不起的,都打水漂咯!”
“来来来,姑娘,吃瓜子,吃瓜子,这瓜子可是你大娘我自个儿炒的,香吧?”说着,一个劲地托着姬无盐的手往她嘴边凑,几分外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样子。
统共没几颗瓜子,之前又被拿走了三颗,如今手心里的也就只是五颗了,姬无盐推拒不得,剥了一颗瓜子仁搁在嘴里嚼着,含笑颔首应着,又将手里剩下的瓜子和瓜子壳一道往身旁递了递,席玉接过,没吃。出门外在的席侍卫,通常看起来很靠谱。
那位大娘侧目看了看,眼底异色闪过,没说话,只是脸上笑意愈发谄媚,一个劲儿地往姬无盐那边凑着,挤眉弄眼地推销自己,“姑娘,你找那娘子作甚?莫不是有什么差事要寻她?若是差事的话,你大娘我也成的呀!说说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