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事的确是所有麻烦的源头,纵然是他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姬无盐却似浑然不在意,她仍然一边笑嘻嘻的,一边低着眉眼捋着暖手炉上的流苏带子,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
小姑娘的皮相并非倾城之色,五官单看也非完美,偏偏组合在一起,搁在这么一个人脸上,总觉着有种旁人学不来的雍容气度。她懒洋洋地瞥来,尤封便觉得胸膛里都漏了两拍——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那眼神间的贵气却连打小金尊玉贵的灵犀都比不上。
愣怔间,就听小姑娘笑道,“尤大人。听说,江都郡王突然暴毙那日,原是许四娘的休沐之日,是大人点名要求许四娘验尸,可是如此?”
这不是什么秘密。尤封想也没想,点头,“的确如此。”
“不知……是何缘故?”
是何缘故?尤封微微一怔,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彼时手下人来禀告,正好太子的人在,那个叫桑吉的。
下属问及仵作人选可有要求,尤封当时正欲摇头,想着当值的仵作中请个资历深一些的就好。谁知,那位叫桑吉的随口说了句“听闻许四娘巾帼不让须眉可当真如此?”,许四娘尤封自然是知道的,验尸的水平不说一等一的厉害,却也轻易不会出错,便吩咐手下“那便请许四娘过来吧”。
本不觉得是什么要紧事,但此刻被人提起,不知怎的,就有些说不出口来。他有些心虚地端起身边茶杯,喝了一口,才语焉不详着说道,“本官同仵作那边没什么往来,认识的人不多,也就知道个许四娘的……至于休沐之事,本官倒是不知,下人也没回报,只说请来了。”后半句,是真的,他的确不知。
只是,言辞间的闪烁,也是真的。
姬无盐一边摸着手中暖炉,一边侧身看他,笑问,“当真如此?”
尤封倏地一怔,避开了这目光。方才低着眉眼打眼看来的样子,眼角微微勾起,清澈间带着股不自知的魅惑,可此刻直直看过来的样子,眼底半分笑意也无,一双瞳孔又黑又沉,直勾勾地窥伺人心。
仿佛什么谎言都无所遁形般。
这场短暂的交锋,他首先败下阵来。只是,真实的情况如何,他仍然不愿说,毕竟事涉太子,太子和姬无盐大概已经是死对头的关系,而尤封……纵然中立,但在姬无盐和太子之间选择,他并不需要犹豫。
在朝为官,本就有诸多身不由己,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于是,他搁下手中杯盏,直直回望,点头,“嗯。当真如此。莫不是姑娘怀疑本官利用这件事来针对许四娘不成?无冤无仇的,本官没理由针对一介妇孺……”
话音落,他看到对方懒洋洋笑道,“哦?没有理由……若是本姑娘记得没错,本姑娘同大人也是无冤无仇,可大人,一样曾经设伏意图谋杀。莫不是……本姑娘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