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知道那些话都是真的,他也惊叹于沈谦的敏锐,不可否认,若是在此之前,沈谦将此事托到宁修远跟前来的话,宁修远只会同他分析进与不进大理寺的利弊得失,然后告诉他,聪明人到底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在遇到姬无盐之前,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冲动、不会鲁莽、不会感情用事……设身处地,即便是父母兄长遭遇此事,那个时候的他大概也不会失去理智,他甚至觉得这才是对亲人的信任,信任他们能保护好自己。
可姬无盐不同。
那个小小的身体里,有着利弊之外的热血与冲动,有着天地无畏的鲁莽与不理智,大概,这就是小丫头最初吸引自己的地方,无知无觉间,甘愿沉沦。
弃神位,作信徒。
阳光带着晌午的暖意,洒在头顶。宁修远站在风尘居的门口,闭着眼仰头迎着日光,眼睑之中明晃晃的一片,他便于这明亮的暖意里,勾唇一笑,恣意无双。
他听到他的心在跳动,比平日里更加酣畅淋漓的跳动——他想见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见到她。
……
与此同时,姬家,虎着脸蹲在自己院子池边喂鱼的姬无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斜眼瞪了眼身后,身后身量相似的两人同时缩了缩脖子……姬无盐转身随意擦了擦鼻子,她蹲在这里喂了大半个时辰的鱼,手中小瓷碗满满一碗的鱼食,还剩肉眼可见的两小把,突然就没了耐心,随手一翻,瓷碗里的鱼食悉数倒入水中,本就围着她未曾离去的锦鲤愈发欢快跳跃争相夺食,大抵似是过了个肥年。
锦鲤跳跃溅起的水打在她的手背上,她甩了甩,起身,冲着身后两人怒目而视,牙齿咬地咯吱作响,阴恻恻地磨着牙,大有要将对方剁了喂鱼的狠厉,质问道,“他宁修远凭什么限制本姑娘?疫病?他李裕齐说是疫病就是疫病了?本姑娘行走江湖这些年,倒是头一回听说前一刻还活蹦乱跳、后一刻就弥留将死的疫病呢!要真有这种疫病,随随便便来一次,不消半日光景,你燕京城人口能少一半去!”
席安是个老实的,也没同姬无盐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领教这姑娘都不带喘气的絮絮叨叨,低着头,却又分外倔强地提醒,“疫病是许四娘说的……”
席玉默默扶额,暗道,这老实孩子,又要遭埋汰。
果不其然,姬无盐冷冷扫过,嘴巴跟抢来的似的,“谁同你说是许四娘说的?许四娘本人同你说的?既然不是许四娘本人说的,你怎么就确信这句‘疫病是许四娘说的’就一定是真的?饶你也是跟着宁修远那只老狐狸的人,怎地人家说什么都信?”
席安已经在“许四娘、许四娘”里晕头转向,压根儿不清楚姬姑娘到底在说什么。
倒是院门外有轻笑声起,“哟,我家小姑娘说谁是老狐狸呢……”
熟悉的声音,席安顿觉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