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凉如水。
尤府这两日的气氛很是压抑。
尤老夫人自打入秋之后,身子骨便一直不大爽利,这两日阴雨连连的,便越是整日里恹恹地不下床了。外头针对陈家辉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尤家上下担心着这风声传到老夫人耳中,便早早地落了锁,不待客了。
至于府上下人,更是小心翼翼地悬着心提着脑袋在办差,多一个不必说的字都不会说出口。
偏,敲门声响起,“开门!开门!小的是大理寺当差的,有要紧事找尤大人汇报!开门!快开门!”敲门声惊天动地,夹杂着心急如焚的尖锐呼喊,听得出其中的气喘吁吁。
这动静惊醒了整条巷子。
已有邻府门房伸了脖子骂骂咧咧地抱怨,“作甚,投胎哇?就算是投胎的要紧事,也等明日再说嘛,瞅瞅都什么时辰了,鬼哭狼嚎的……”
边上有人拉着,“小声些,如今多事之秋,当差的、当官的,都烦着呢,莫要言语起了冲突得罪了人。”
“咋就多事之秋了?”
“我听说天牢里的那位……没了。哎,这皇亲贵胄的,也不曾比咱们多条命,鬼门关前、黄泉路上,倒也是一样的。”
“要我说呀,这投胎,单会投个皇家,却选了个不得力的、不受宠的肚子出来,倒还不如咱们小老百姓的日子稳当些,吃饱穿暖,图个囫囵日子。”
谁说不是呢……
尤家门房终于是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这尤府下人大半都是长公主那头的人,大抵因着伺候的是皇族,总带着几分“狗眼看人低”的架势,便是在这些个拿朝廷俸禄的人面前,也总端着一线故作姿态的下颌线,阖着眼睑,慢条斯理,“大半夜的,谁家有素质的是这么敲门的?把主子们吵醒了,你们担待?”
担待二字,拖着调儿,尾音微微上扬,颇有几分旁人就算急死了火烧眉毛了同咱们自己也没有半分干系的傲慢。
平日里,也是这样的。
因着打狗要看主人,自然不会有人为了两个不入流的门房傲慢的态度而去打长公主那边的脸,就算是多嘴状告一二也犯不着。这一来二去的,自然纵得愈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
今次却踢到了铁板,尾音还在嘴边,对方却是火急火燎直接推门而入,直接熟门熟路朝着尤封的院子去了,连让人通报都不曾——甚至,完全不曾顾及极有可能、按理来说应该和尤大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长公主殿下……
门房躲闪不及,被推过来的厚重木门重重撞了脑袋,一时间只觉得眼冒金星,却也顾不得疼,捂着被撞的地方急匆匆地追了过去。只是他们哪里追得上大理寺的差役,没一会儿就被落下,甚至连人影子都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