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坑。
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烛火都照不到对面的坑。
姬无盐蹲在地上,手中蜡烛举到前面,看着面前这个足够大的坑,心惊肉跳——坑中累累白骨胡乱堆砌其中,烛火照亮的坑壁上,是深浅不一的褐色,那是鲜血干涸之后留下的颜色,深一些的,大概是覆了一层又一层之后的效果……
这里竟然是个乱葬坑!
李裕齐在他书房地底修了一个乱葬坑!
他……他想做什么?就眼前这些白骨的数量……他到底是杀了多少人……他杀这些人又是用来做什么?姬无盐蹲在这个乱葬坑的边上,看着脚下惨绝人寰的一幕,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曾经以为,李裕齐也就是野心重了些,皇室子嗣嘛,哪个没有野心?谁不曾觊觎过那张高高在上的位置?这站在李裕齐的角度其实也无可厚非……
可一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近乎于死寂的空间里,任何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方才震惊错愕之余无暇顾及,这会儿却终于听见周遭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姬无盐环顾四周,烛火的范围有限,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便起身沿着坑边往里走了走。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墙壁,墙角下摆着几个半人高的坛子,用黑色的绸缎封着口,黑布之上还有一张古怪的符咒,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窸窸窣窣,令人头皮都跟着发麻的声音。
“噗通、噗通”……
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声却死死压着,冰冷的感觉从脚底板直直窜上脊椎骨,又直直抵达脑门。姬无盐咬着后牙槽,死死盯着那几只大坛子,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抬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胸膛……那处,放着方才捡到的那只镯子,那只即便不愿意确认但其实下意识已经相信了就是上官鸢磕碎她过的那只镯子。她按着那处,感受到的如擂鼓般的心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人。
姬家出自漠北,数百年的古老家族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可能也不适合放在太阳底下见光的、陈年的、阴暗的、腐朽的东西。
外祖母曾说,若非想要摆脱这些被族中长老牢牢把控着的污秽、腐朽的东西,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将姬家往江南迁徙,她想给姬家一个新的未来,只是几百年的世家太过树大根深,那些世世代代信奉的、亦或只是习惯的陈旧习俗若是一着毁去,对整个姬家而言无异于毁天灭地之灾。
姬家秘术,便是姬家已入骨髓的剧毒。外祖母说,旁的尚能徐徐图之,唯独这个毒,非刮骨疗毒而不能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