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心下倏地一跳,只觉得像是心尖上被一根琴弦轻轻弹了下,不疼,但浑身都忍不住震了震,紧接着,四肢百骸里的力气都被抽空。那些年……她们的确是这么过来的。
人人都道姬家老夫人雷霆手段、说一不二,巾帼远胜须眉,只有她这个陪着一路走过来的老家伙知道……不是的,女人家要在外行事,远比男儿难得多,不过就是不服输,白日里咬牙撑着,夜深人静时撑不住了,就抱着哭一哭,第二日继续撑。
如此,才有了这日渐壮大的姬家。
思及往事,嬷嬷也忍不住唏嘘,半晌轻叹,“如今到底是不同了,纵然……纵然咱们都走了,也没人敢动姑娘。”
姬老夫人目色平静,墨色的瞳孔之中却又有情绪汹涌好似海浪来了又去,起起落落。
大堂里的争论声已至鼎沸之势,晚风徐徐间,她看着嬷嬷,近乎于苦口婆心,“万一呢?年少时,天地无畏,自信人定胜天。可到了如今这年纪……我却又总隐隐觉着,这天地间的兴衰起落,自有它的规律,人力有时穷……如今姬家势盛,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会不会有后起之秀,又有何人知?”
“与其期待那个不确定的未来,倒不如抓住现有的机会……受过伤、结了痂的地方,总是比别处更结实些。”
嬷嬷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老夫人说的都是对的,毕竟……姬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如此地位的,姬家自古女子掌家,那些个家主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碰壁、受伤,疗愈,然后再碰壁……如此往复。可自己经历的时候尚不觉得艰难,如今落在疼爱的小辈身上,总觉得心肝都抽疼。
姑娘……不管变成什么样,在她眼里都是那个奶呼呼粉嘟嘟的瓷娃娃,跌一跤都心疼的娇娃儿。
嬷嬷缓缓叹气,目色沉郁。
茶水还未喝完,太子已经离开,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姬无盐出来的百姓们也絮絮叨叨地离开了,此间喝茶的人倒是没多少离开的。老夫人想着姬无盐大抵是从别处的门离开了,便吩咐嬷嬷,“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嬷嬷悄悄地在茶壶下垫了几枚铜钱,跟着老夫人往外走去,打扮寻常的老妇人在此间并不引人注意,擦肩而过的小二也只来得及匆匆低了低头,就朝着吆喝着茶水的客人而去。老夫人提了提裙摆跨出门槛,抬头间看到门口马车边上的随从几步迎上来,“老夫人,主子吩咐属下送老夫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