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次沈父到姬家要人,可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交流。自那之后,沈洛歆还是称呼他为“父亲”、“我爹”,但即便如此,提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会儿骤然相问,还有些不习惯。
姬无盐抬眼打量她,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沈洛歆回来路上的局促和扭捏,也知道今日她一定会来问这件事。只是……姬无盐不知道该如何说,说几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你父亲……让我离开燕京城的时候,带你离开这里。”
她没说“托付”,那个词在很多时候都隐约带着一层托孤的意思,让人心悸。
偏偏,沈洛歆却是个大条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掀了掀眉毛,张着嘴有些不服气,“他将我托付给你了?他凭什么呀?!就算我去江南,那也是我自己的意愿,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秋风深凉,方才在前院插科打诨的心情悉数散去,沈洛歆只觉得可气又可笑,说完,犹不解气,冲着高远辽阔的蓝天翻了翻白眼,“我长这么大,也没见他有管过我几天,怎的,这个时候站出来作甚?是担心我留在燕京城里,耽误了他二女儿的婚事?耽误他沈丁头鸡犬升天?”
方才还是扭扭捏捏的“我爹”,这会儿便是分外自然、分外理直气壮的“沈丁头”……
姬无盐却是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声,才道,“你明明知道,沈乐微不可能真的嫁进那东宫去的……”
“呵!我知道,不代表他沈丁头也知道啊!”
姬无盐淡淡瞅他,半晌,才道,“他知道。”
“他知道个……”“屁”字尚未出口,沈洛歆倏地顿住,后知后觉地发现姬无盐不管是话里话外、还是神情态度,都有些古怪,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她心下微颤,斟酌着开口问道,“你……他……他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姬无盐静静地打量着沈洛歆,目色微悯,“你能想到的……沈大人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要我带你离开。”
秋风凉如水,吹地脖颈子后面泛着凉意,那凉意一路沿着脊椎骨往下。沈洛歆突然一哆嗦……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堵地她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
那东西不仅堵,还黏糊,像是将她的喉咙黏连在了一起,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李裕齐突然找上沈乐微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对方,这一点……大抵除了沈乐微和她身边那些想要攀附枝头的姑娘们看不清楚外,所有人都心中明镜似的。
沈丁头一定也清楚,所以他要自己离开……便不是自己方才情绪激动的时候说的什么混账原因了。
沈洛歆缓缓低了头去,学着姬无盐的姿势,垂着脑袋看着脚尖,半晌,她低低地扯了扯嘴角,“姬无盐,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同你说过……我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