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东宫安排了三个人手,他还觉得太子太过于小心谨慎,对付一个姑娘家而已嘛!甚至待得方才,他也一直以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宁修远这个“变故”,至于姬无盐……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要说有什么可取,大概也就是脑子灵活些,知道这里有危险,带着人一道来了。
一直到方才,劲风扬起的尘埃里,他才明白过来,东宫之所以这般安排,不是小心谨慎、不是提防姬无盐身边的侍卫、高手,而只是因为东宫大概很清楚这个姑娘的身手!
可东宫那边从来没有提到“姬无盐会武功”这件事!
尤封立刻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咬牙阴恻恻地笑,“姬姑娘倒是好身手。既如此……彼时又怎会坠崖?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倒是深得很,借刀杀人的一招用得很溜……”这样的身手,别说是灵犀了,就是自己想要推她下山都不一定能成功!
他阴阳怪气的,姬无盐也不恼,只依旧吟吟笑着,“若非郡主殿下将刀子递到了我手中,我又如何能借了她的刀?之前听人说起大理寺尤大人,听说是个正直公正的,便是宋大人也对您诸多赞誉。如今一见,却又觉得兴许是小女眼拙了……为父者的心情小女不懂,也注定这辈子不能亲身体验了。但圣人有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想来,尤大人是不大清楚这一点的。”
狂风呼啸,雨水从破碎的大门外直接冲刷到了屋子里。
大理寺的手下们站在屋檐下躲雨,却也仍然被打湿了大半边身子。
屋子里的交谈声,被滂沱的雨声掩去不少,只依稀听得到破碎的音,听不全。
姬无盐偏头捋了捋鬓角被吹散的发丝,温温和和地笑,说着曾经的诸多针对,言语平和地像是说着旁人的故事。她说,“她将我推落山崖,舆论沸沸扬扬,宁姨为了郡主声名从未公开过真相,即便如此,尤家不可能不知道,可姬家自始至终没有等来尤家的哪怕一个下人。陛下圣旨赐婚,她怨天怨地,怨三爷、也怨我,怨到恨不得我去死。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小女万万未曾想到,尤大人竟然毫无准则、底线纵女至此……”
说着,一步向前,直直抬头看去,目色炯炯,字字珠玑,“当真以为,这天下间已无王法了吗?还是说,借着那点儿李氏皇族的血脉之源,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不分对错、只顾亲疏?”
少女身量不高,咄咄逼人的时候还需要仰面看人,偏偏气势却足,墨色的瞳孔里,半分怯弱也无。
这底气有些莫名,尤封看向宁修远,寻思着这底气到底是宁修远给的,还是宁家给的,这两者之间,到底是不同的。他不否认对灵犀的溺爱,也不否认小姑娘言语之间很有道理,但道理归道理,理智上的道理谁都会说,但感情上的亲疏往往能凌驾其上。
若非如此,岂不人人都能大义灭亲?
他笑了笑,理直气壮,“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天真……尤家数代积攒,若连一个后辈都护不住,岂不是先祖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