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有几分?到底是喜欢三夫人的位置更多,还是喜欢宁修远这个人更多?这个问题,大抵尤灵犀自己也不清楚。
彼时年少,尚不知情爱为何物,只知道她是燕京城里一等一尊贵的郡主,她将来要嫁的男人定然也是一等一的优秀。他们都说,宁家三爷,年纪轻、辈分大,打小就成熟稳重,加之天资聪颖,长大后必是人中龙凤。
母亲也说,若是我儿能嫁进宁国公府,一世荣华自是少不了的。
后来,陪母亲去拜访老夫人,初见宁修远,那个少年坐在那里陪着国公爷下棋,一袭白衣,霁月清风,起身冲着母亲浅浅颔首之际,有种骨子里的矜贵感。
不是没见过皇子们,但那一瞬间就是觉得……宁家这位年轻的三爷,比皇室子嗣还要矜贵。
那种矜贵感,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尤灵犀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见到过……一直到此刻,她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
姬无盐。
一个商贾之女,坐在那里端着茶杯,慵懒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疏离,尊贵到理所当然。相比之下,此刻想要一个答案的自己,才像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她搅着帕子,等一个答案。
宁修远仍撑着油纸伞站在台阶之下,闻言表情都没有变化,他只弯腰掸了掸袍子下截沾到的水珠,一边掸,一边说道,“瀛州水患,我离京数月,你多番针对于无盐,我原想着警告一二,她说不必,都过去了,左右也未曾有过分毫折损。我知她不愿宁尤两家为此交恶,我承了这情,也替你尤家承了这情。但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就此过去。”
他掸完了袍子上的水珠,收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一旁双手来接的子秋,步履从容上了台阶,对上尤灵犀的目光,目色漆黑冷然,“那些姑娘间的口角之争,我可以按下不提。只是灵犀,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害她伤她……我搁在心尖上的姑娘,便是指尖破一道口子我都心疼,你却想着推她坠崖……伸手的那一瞬间,你可曾想过,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你们尤家,拿什么给我一个交代?”
风,疾了。
细细密密的雨点子飘进廊下,打湿了小几上的画本子。
姬无盐招呼着子秋将那碟子点心和画本子一道收走,只倒了杯热茶搁在一旁,却并不去打扰宁修远,只支着下颌偏头看着,目色温软。
她虽不在意那件事,却也欣赏宁修远对自己的维护——当真是百看不厌的样子。
“你问我当真要如此绝情吗?灵犀……”他唤她“灵犀”,“拒绝你的人是我,若你的诸般手段都针对我来,我绝不会说什么……纵然身死,也是我自己造的孽。但……那是我的底线,任何人不得越雷池一步。如今是她拦着,你们尤家才有这样的安稳日子……你当明白。”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并不连名带姓,听起来有几分亲昵,偏偏目色沉凝寒凉,淬了雨点子般,让人半分旖旎之情都生不起。
尤灵犀的脸色已经血色尽褪,一张帕子搅地不成样子,嘴角上一排清晰又凌乱的齿痕,低着头承受着有生以来最大的难堪。心尖上的人吗……当真没有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