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宁修远才回来,倒也没人敢问他去了哪里,彼时叫嚣着要见陛下的杨少菲,这时候安静地像个失了声的鹌鹑,大牢里没有他坐的凳子,他也老实,就蹲在陆江江脑袋旁边。
宁修远对他们这些二世祖来说,有种来自血脉里的压制,比自家老爹都要管用。
宁修远在大牢里唯一一张雕大椅子里坐了,翘了腿,接过席玉递过来的茶,就这么端着。上好的冻顶乌龙刚喝过,这大理寺的茶水实在有些相形见绌。
他看向躺着的陆江江,沉声开口,“听说,陆公子是冲进去救太子殿下的?”
陆江江比杨少菲更怕宁修远,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坐起来,可他养尊处优惯了,即便这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搁他身上仍然去了半条命,撑了一会没撑起来,又认命地躺了下去,直勾勾盯着上头,“是、是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殿下在楼上用膳的?”
“是、是……是之前遇到风尘居的姬姑娘,她说受太子邀约……彼时和白行分别后,想着上去见个礼,没成想……”
宁修远偏头问宋元青,声音比方才低一些,“是这样吗?”
“不是。”宋大人想也不想地就否认,否认完了迟疑片刻,决定撒人生里的第一个谎言,“姬姑娘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是在刺杀事件之后,还是因为陆公子道破的。”
话音落,陆江江脸色一白,张嘴正要辩解,就见宁修远搁了手中茶盏,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视下来的眸子漆黑如深渊无际,他说,“陆公子!本官面前你也要妄言吗?”
“有件事,本官需要提醒你一下,便是你父亲来了,若是我要对你动一动刑,他也是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的。所以有些话,想好了说……”
语速不快,声音微沉,入耳宛若重锤直击心脏。
陆江江害怕极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宁修远。
很多时候的宁修远,是高高在上的,像神祇,不染尘埃,众生皆需仰望。
可这时候的宁修远……脸还是那张脸,神明偏爱的样子,只是微微勾着的嘴角,带着邪恶的弧度,有种势在必得的霸道和锋锐。
不似神祇,倒像……魔王!
来自地狱之下,一手握着收割生命的屠刀,一手揣着众生生死簿的恶魔主宰。
生杀予夺。
胳膊突然被人一扒拉,本就高度紧绷地陆江江“嗷”地一嗓子响彻大牢,整个人的理智如同绷地太紧的琴弦瞬间断裂!
“我、我说!”
胳膊一松,下意识看去,才发现是杨少菲。
杨少菲本来也是紧张,下意识去扒陆江江,结果被陆江江一嗓子吓得跌坐在地,这手,也就松了。
两个有些小聪明靠着家族荫蔽衣食无忧地活到现在的二世祖们,平日里见过的“大场面”大抵也就是喝大了举着酒瓶子砸人脑袋那种喧嚣的发泄,何时见过这样沉郁地、安静地、让人肝胆剧烈的场面,俩人都像是脱水太久濒临渴死的鱼突遇甘霖般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席玉在身后看着,总觉得主子今日杀鸡用了牛刀。
何至于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