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蝇王》这本书的故事发生在荒岛,人文环境牵扯不多,
所以,哪怕改为日本背景,也不多少时间。
两天后,
陆时带着完成三分之二的稿子前往梁宅。
说是“宅邸”,其实就是一栋占地面积极小的木制一户建,
甚至不能算一户建,
因为从外面看,建筑没有二层,只有一个小阁楼,估计放下一张床就没有空间了。
陆时和夏目漱石乘马车抵达。
两人跳下来,
驾车的卫兵问道:“陆爵士,真的不用我们随你进去吗?”
陆时摆手,
“不用。这里很安全,而且我只……”
话还没说完,前面忽然传来开门声,
梁启超的话语随之响起:
“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请你离开。”
用的还是日语。
陆时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梁启超正将一个日本人往外推,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那个日本人仍然不放弃,
“梁君!请听我说,你们的策略……”
“够了!”
梁启超严词打断对方。
他转身就想关门,却冷不防地看到了陆时和夏目漱石,遂换了一副表情,说道:“宫崎先生,伱也看到了,我有客人要招待。所以,请你尽快离开吧。”
日本人无奈,
“我……唉……好吧。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转身就走。
他经过陆时的时候,微微一怔,皱着眉沉思,似是想到了什么。
但最终,他没认出陆时,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梁启超叹气,
“没办法,总会有些牛鬼蛇神。”
他将陆时和夏目漱石迎进门,同时说道:“刚才那人名叫宫崎滔天,听说我在东京,特地从荒尾赶来堵我的。”
宫崎滔天,
又是一个名人。
陆时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和黑龙会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不同,宫崎滔天是真正的、有信念的革命志士,
他和主张立宪保皇的梁启超有理念上的冲突,所以被赶走。
陆时不想掺和这事,低头脱鞋,没接茬。
梁启超见他这幅态度,有意无意地解释道:“唉!我可不敢留他。”
陆时依然沉默,
“……”
旁边的夏目漱石却好奇,
“梁先生,您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什么叫‘不敢’?”
梁启超回答:“宫崎滔天来自九州熊本县的一个武士家庭,是有些野性的。他曾试图刺杀康师,但是没能得逞。”
“啊?”
夏目漱石吓了一跳,
但想到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又有些释然,
刺杀,确实像那类人能搞出来的事。
陆时抬头,
“任公,您的幼子、幼女均在家中,为何会放这么危险的人进屋?”
“这……”
梁启超无言以对。
关于刺杀的事,陆时所知的版本不同,
1900年,惠州起义,宫崎滔天拜见康有为,劝说其改保皇为支持革命,
结果,康有为一言不合就指控宫崎滔天为刺客,
宫崎滔天受警方追捕,只能潜逃。
很显然,梁启超也知道他那老师是个什么德行,所以才会放宫崎滔天进屋,因为打心眼儿里是信任对方的。
梁启超苦笑,
“陆教授,你当真厉害。”
他创办《新民丛报》,目的是宣传改良主张,但迫于形势,不得不放弃“保皇”口号,而代之以“新民”。
可是,再怎么伪装,终究还是能被明眼人看透。
章太炎便是如此。
梁启超心里也清楚瞒不过陆时,摆摆手,
“罢了,不说那个。”
说完,将陆时和夏目漱石引进屋内。
客厅逼仄狭小,天板很低,让人感觉仿佛被压缩进了一个囚笼。
一扇破旧的窗户,让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这个昏暗的空间,
地上堆放着书籍报刊,分门别类、十分整齐。
在右手边有一扇推拉门,
门开着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只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客厅。
眼睛主人发现陆时探寻的目光,
啪——
推拉门被关上了。
梁启超轻笑道:“那是小女思顺。”
语气中掺杂着两种为人父的矛盾情感——
慈爱和严厉。
陆时点头,
本想恭维几句,说“应当是很有灵性的女孩”那种话,
但又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合礼仪,可能会冲撞梁启超,所以没开口。
梁启超继续说道:“思顺自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在我身边,我没机会管教。让陆教授见笑了。”
陆时摆摆手,
“哪里?任公后继有人……”
话音未落,门里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梁启超满头黑线,
 ̄□ ̄||
他过去拉开门。
里面是一位中年女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正在喂食。
“嘶……”
陆时倒吸一口凉气,
心里暗道一声“非礼勿视!”,赶紧错开视线。
过了大概五分钟,
梁启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爱人李蕙仙和幼女梁思顺。
陆时赶紧躬身行礼,
“李先生。”
李蕙仙一怔,蓦地将头扭向一边。
看那样子,似是有些激动,情难自抑。
梁思顺对陆时不满,
“你把母亲弄哭了。”
陆时:“……”
这误会可大了!
他连连摆手,只能学日本人那样鞠躬念咒:“我……万分抱歉!”
梁启超哈哈大笑,说:“不怨你!我夫人不再出任女子学堂的提调(校长)后,便从未有人叫她‘先生’了。闻之动容,也属正常。”
另一边,李蕙仙默默地对陆时行礼,
随后,她弯腰对女儿说:“母亲这是高兴的,高兴得哭了。”
梁思顺点头,好奇地看陆时一眼。
李梁二人伉俪情深,
戊戌变法失败,梁启超只身亡命日本,
李蕙仙带着女儿南下避难,梁启超的父亲梁宝瑛(莲涧)也带着其他家属一起随同。
在艰难的情况下,李蕙仙代替梁启超服侍老人、抚养幼女,使梁启超很感动,信中不断地表露了感激之情和敬佩之心。
这样的夫妻感情能不好吗?
李蕙仙说道:“陆教授,我坚持读你的《镜报》。之前的《最伟大的20名英国人》,其中有一位潘克赫斯特女士,似乎是很伟大的人?”
“噗!咳咳咳……”
陆时喷了,
如果对方知道潘克赫斯特被自己投进了监狱,不知会作何感想。
旁边知情的夏目漱石努力憋笑。
梁启超瞪李蕙仙一眼,
“说这些干什么?不如问问陆教授对女校的看法。”
李蕙仙想了想,觉得也是,
潘克赫斯特终究只是一个人,
重要地,是如何培养出无数个潘克赫斯特。
陆时说道:“我认为女性在读书、做学问方面不会差,所以支持开办女校。且随着时代发展,男女共校会成为历史之必然。如果你们听过我在剑桥的演讲,就会知道,我曾预言居里夫人会获得诺贝尔奖。”
李、梁二人不知道居里夫人,
至于诺贝尔奖,也只在《镜报》读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
但他们懂陆时的态度。
梁启超说:“看来,鹤卿说您支持创立爱国学社、爱国女学,确有其事。”
李蕙仙摸摸梁思顺的头,
“你能上学呢~”
梁思顺:“……”
怯生生地问:“能不上学吗?”
陆时当场险些绷不住,赶紧把脸扭向一边。
梁家家学渊博,导致梁思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被灌输各种知识,
和相同时代的其他幼童相去甚远的家境、家风,让小丫头片子只知道读书的苦,却不知道生活的苦,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
李蕙仙脸都黑了,
“去,进屋看着你弟弟去。”
梁思顺乖巧地点点头,拖沓着脚步回屋了。
梁启超无奈,
“果然,还真让陆教授见笑了。”
陆时摇头,
“童言无忌嘛~”
他拿出了随身的稿件,递给对方,说道:“我先写的汉语版。请任公过目。”
梁启超接过稿件,
李蕙仙也好奇地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