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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第251章 惊世骇俗的悼词(第2 / 2页)

地面上、

棺椁上、

……

斑驳的光影透出神圣的气氛。

神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四周回荡,每个字都充满了威严。

《圣经》祭奠死者,

同时也表达了对死者家属的慰问和祝福。

人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哀思。

不知过去多久,

“阿门。”

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随后退下诵经台。

然后,法郎士走上去,开始阅读悼词:

——

我们与其为他悲伤,还不如向他那光辉的精神致敬。

这种精神将永垂不朽,像火炬一样,照亮青年一代跟随他前进。

……

让我们嫉妒他,因为他那伟大的人格为他赢得了最可骄傲的命运。

他,是人类的良心!

——

这句“人类的良心”一出,现场全都陷入了安静。

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甚至变得震耳欲聋。

这种气氛本应与“葬礼”一词格格不入,所以引得外面的市民踮起脚,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只可惜距离有些远,看不清。

法郎士心中感慨,

陆教授确实是非凡之人,以这句“人类的良心”为左拉定性,无疑是极高的褒奖。

在祂的国,左拉必然欣慰。

法郎士看向了陆时,

“陆教授。”

陆时:???

没想到参加葬礼还要被点名,有些疑惑地问:“法郎士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法郎士侧身,做了一个恭请的动作,

“请你上来说两句。”

“啊这……”

陆时有点儿头晕,问道:“法郎士先生,西方的葬礼没有流程么?”

法郎士回答道:“当然是有流程的。但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今天的葬礼本就不合流程。因为一般情况下,在神父念完悼词、做完祈祷后,棺椁就该送入地下室了。可你也看到了,我演讲完,之后还有德雷福斯先生要演讲。所以,这场葬礼没有明确流程。”

陆时无语,

“可是……”

他十分郁闷地左右看看。

结果,

“陆教授,你就讲几句吧。左拉先生生前相当敬佩你。”

“你能写出《狩猎》,为的不就是让左拉先生能够享受平静的葬礼吗?现在,你做到了,应该说说感受。”

“陆教授,大家都在等着你啊。”

……

所有人都催陆时上去说几句。

庞加莱欣慰地笑,

“陆教授,你若愿意聊聊自己现在的感受,左拉先生定然会开心。”

说着,轻轻推了陆时一把。

陆时没辙,

“既然如此,那好吧……”

他走了上去,随后,看向远方,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一起看过去,发现那里隐约可见奥斯卡·王尔德的墓碑。

有人下意识地吟诵: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正是《回答》中最前面的两句,

也是最经典的两句。

陆时轻声道:“亲爱的朋友们,其实我与左拉先生从未见过面。我不知他的形貌,生平亦知之甚少。所以,坦白讲,我站在这里的心情是无比忐忑的。”

罗兰轻笑,

“陆教授谦虚了。你以《狩猎》为左拉先生辩护,只此一条,便可说是亲密无间的挚友了。”

其他人都不由得点头。

见众人如此,陆时也难免心怀激荡。

他看着左拉的棺椁,

“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

马刺,一种较短的尖状物或者带刺的轮,

一般来讲,马刺连在骑马者的靴子后根处,用来刺激马儿快跑。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陆时说左拉是马?

这应该是一种赞扬,因为马象征着牺牲和胜利。

甚至在西方的童话故事中,王子总是骑着马出现,给人一种自由奔放、精力旺盛的感觉。

如果某人具有这些性格,那么他一定是引人注目的。

可是,

“被钉入马刺的马”,这听着就有那么一丝丝不吉利了。

众人看向陆时。

陆时说道:“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他拼命嘶鸣,叫了几十年,终于把人类叫醒。”

瞬间,现场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

“……”

“……”

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在咀嚼着这句话,

马,

以及马刺。

在西方,马刺是骑士精神的象征,卑劣的人不配使用马刺。

许多文学作品在描写漂亮男子,尤其是军人,时总少不了对马刺的描写,

《唐吉坷德》和《罗宾汉》自不必说,

他们讲的就是骑士精神。

而在一些爱情小说中,

例如,

《巴黎圣母院》,艾丝美拉达以想听弗比斯身上的马刺响来表现相思和爱慕;

《包法利夫人》写老包法利年轻时“身上的马刺叮当作响”。

可陆时说左拉,“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

显然,这是对传统进行了颠倒,马刺成了不好的象征。

众人恍然,

左拉所做的,不就是反封建、反保守吗?

而后面那一句,“他拼命嘶鸣,叫了几十年,终于把人类叫醒”,更是无比传神。

大家一齐看向公墓外。

透过栅栏的缝隙,仍能看到自愿前来缅怀左拉的市民,

尽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不难想象,一定满是悲恸。

陆时沉吟,

“各位,我想问一句,左拉先生成功了吗?”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周围。

忽然,有人说道:“他成功了。”

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德雷福斯,那个因左拉抗争而得以获得公正的德雷福斯案的主角。

他的眼睛已经满含泪水,

“他成功了。”

陆时心情有些复杂。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冷笑话和回旋镖。

因为德雷福斯案,西奥多·赫茨尔受其影响,催生了其族裔的复国主义,并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愈演愈烈,导演无数血案,甚至流毒至今,撕扯着人类社会的文明底线。

但是,这不能怨左拉,

他的事业是正义的,且抗争取得了不可争辩的战果。

陆时点头,

“是的,左拉先生成功了。”

其余人重复:“左拉先生成功了。”

陆时缓缓走了下来。

庞加莱露出笑容,说道:“陆教授,你为左拉先生准备的悼词,可谓惊世骇俗、空前绝后。”

说完,他忍不住重复:

‘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他拼命嘶鸣,叫了几十年,终于把人类叫醒。’

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陆时摆摆手,

“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左拉先生自己。”

庞加莱道:“我明白。但是嘛……”

他不由得环视一圈,

周边,林立的墓碑和纪念碑在诉说着它们主人的故事。

庞加莱低声道:“或许,该为左拉先生树一个雕塑。内容是一只奔放自由的马,即使被马刺所伤,依然昂扬积极。”

陆时听得一阵无语,

他想到了自己在法兰西学院里的半身像,

还有那首关于数学的诗,

——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

你的感觉会欺骗你;

你的经验会欺骗你;

但数学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

碑文是这首诗就够离谱的了,

更离谱的是,甚至还将它翻译成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一并刻在碑文中。

后世的学者赴法访问,

或者,留学生们在巴黎求学,

看到这首诗,他们会怎么想陆时?

陆时忍不住吐槽:“你们这帮法国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喜欢树雕塑。”

庞加莱问:“有什么不好?”

陆时撇撇嘴,

“没有,当我没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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