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孙策纵声长笑后喝道:“文仲业,纳命来!”
文聘只见1点银芒乍现。
其人叹息1声后丢下断戟,挺胸坦然受死。
下1刻,文聘只觉胸口陡然1凉。
然而…
文聘预料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其人愕然地睁开双眼,只见孙策正以枪纂抵住自己胸口,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文仲业,某自领兵以来,从未如此狼狈!你足以自傲也!然则…黄祖老儿终非明主,刘景升亦仅为守户之犬耳!
如此,你不妨效仿子义与我并肩作战,你我合力,与我旻弟隔江而治、共匡汉室如何?”
文聘无视始终抵住自己胸口的枪纂,昂然1笑后哂道:“孙伯符!你欲招揽某,乃痴心妄想耳!江东而今内忧外患重重,纵然你可苟活1时,亦终难逃1死也!”
言罢,文聘神色肃然起来。
“孙伯符,念你英勇无畏、磊落坦荡,某有1言相劝,请你好自为之。”
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由文聘此刻的这种状态可知,其人俨然已萌生死志。
孙策虽胸无点墨,但其人做为称雄1方的大诸侯,自然精明至极。
是以孙策当即收起长枪、弃之于地,大步上前向文聘躬身抱拳。
“仲业休要如此!纵然你今夜不愿归顺于我,我亦决不会为难你分毫!待我等突围,来日我再与君大战1场便是!仲业,你我后会有期!”
孙策虽然小毛病不少、又极为执拗,但不得不说,孙策与刘帮主1样,都极富人格魅力。
孙策如此举动,反而使文聘有些不知所措。
其人在略显慌乱地抱拳还礼后,脸上现出挣扎神色。
片刻后,文聘长叹1声,再次躬身抱拳。
“吴侯,此言某本不应明说,然吴侯如此磊落,某不可再隐瞒。吴侯决不可再返还丹徒城!吴侯当知,丹徒城而今…”
文聘话只说了1半,其人和孙策便听得江畔码头处陡然传来1声轰然巨响。
与此同时,2人犹然感觉,地面似乎震颤了1下。
这时,1声豪迈大笑、伴随着高喝之声远远传来。
“卫将军麾下、琅琊徐文向来也!”
“哈哈哈!卫将军麾下、广陵薛州来也!江夏儿郎速速归降!”
文聘脸色大变,孙策则纵声长笑。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地点则是在寥阔的大江江面。
9月望日的圆月,静悄悄地照耀着波涛浩荡的大江。
在大江之上,仅仅半夜时间,便悄然出现了1座浮桥…
1座以1排快艇、1排渔船搭成的浮桥。
数千名兵卒,此刻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随着最后1袋沙袋被十余名兵卒抛出,满载堆积如山沙袋的舟艇浮桥,就此宣告竣工。
徐盛和薛州2人,此时正昂然立于相隔两里的斗舰舷首,远远望着这座竣工即宣告毁灭的浮桥,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笑容。
2人身后的陈登,忍不住开口确认。
“阿州、文向,此计当真可成?”
徐盛和薛州同时转身,向陈登躬身抱拳。
“陈府君尽管放心,两刻钟后,9月十5寅时末,大江必有潮信,届时某等必可1战而定也。”
徐盛、薛州2人在说出这番话时,满脸自信…
尽管在陈登眼中,他们2人的自信,只是蜜汁自信罢了。
当然了,不管是蜜汁自信,还是正常自信,此刻这自信满满的2人是无暇理会陈登感受的。
他们正命令亲卫挥舞令旗,隔空指挥仍在那座满载沙袋的浮桥上忙碌收尾的兵卒们迅速撤离。
待兵卒们全部撤出、安然乘快艇返回各自艨艟后,薛州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那片被暮色所笼罩的宽阔江面。
徐盛追问道:“薛大兄!如何?此战非但关乎吴侯安危,兼且涉及江东大势,万万不容有失!”
在广陵、吴郡和丹阳郡3地,以及寥阔大江、无垠东海之上纵横多年的水寇薛州并未答话。
其人捋须定睛观察片刻后,方才长长吐出1口浊气,看向正焦急万分的徐盛,慢悠悠道:“文向贤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盛恨不得1刀劈死这个说话说半截儿的混蛋。
“大兄,究竟如何?”
薛州噗呲1笑,不再逗弄徐盛这个小老弟。
“文向贤弟放心,此战,你俺必将青史留名!”
言罢,薛州这个老水贼看向大江注入东海的方向,终于再也忍不住,由噗呲1笑,转为放声大笑。
徐盛竭力忍住1刀劈死这厮的冲动,正欲再次追问,忽然听得身旁亲卫兴奋大喊。
“主将!主将!潮信!乃潮信也!”
徐盛尚未反应过来,薛州便已哈哈大笑着果断下令。
“挥舞令旗!传俺军令!收帆起碇、全速航行、迎向潮信!”
薛州话音甫落,徐盛便隐隐听得如万马奔腾、又似雷霆轰鸣之声远远传来。
陈登忍不住凑到徐盛、薛州2人之间,翘首向东方望去,只见…
皎洁圆月之下,陈登隐约可见,江中1道巨大的白线正奔涌向西而来。
就连1直云里雾里的梁习,此刻也忍不住凑到舷首向外张望。
汉末的东海,海岸线位于广陵、丹徒1带,也就是后世的扬州、镇江附近。
而且9月十5月圆之夜,因圆月的引力而产生潮汐本就正常。
更何况薛州谙熟这1带的水文情况,对潮信这等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的天威,更是敏感异常。
所以,在距丹徒仅百余里的秣陵,薛州破敌解围之计便呼之欲出:
借潮汐之力水攻!
如此1来,薛州遣兵卒搭建那座浮桥的目的,便不难理解。
并不谙熟水文的北方人梁习,虽然理解不了薛州的做法,但这并不妨碍其人主动配合薛州。
梁习眼见那道白线渐行渐近、声势浩大,便果断下令。
“传某军令,全军皆遵从薛都尉之令!收帆起碇、加速航行!”
随着令旗挥舞、火把摇动,这支由陈登、梁习合兵的舰队,便渐渐加速迎向那道白线。
片刻之间,那道白线便狠狠撞上了那道浮桥。
紧随其后,浮桥碎裂开来,那道白线面对浩荡东流的江水后继乏力,渐渐隐入江面。
与此同时,2者碰撞处的浩荡江水,在沙袋沉入江底继续拦截潮水之下,便狠狠冲向大江两岸。
然后…
就连北方人梁习,都分明看到,那浩荡江水,沿着原本隐于江畔的1条河道,凶猛无比地冲向秣陵城,而彼处,正是文聘以重兵布防的秣陵码头!
在薛州的大笑声中,这支庞大舰队紧随浩荡澎湃的江水,折向秣陵城码头方向。
汹涌席卷、仿佛凭空出现的滔天江水,重重拍击在码头之上,发出轰然巨响,军营1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声巨响,正是打断文聘那番话的元凶。
而随着这声巨响而至的,则是徐盛、薛州2人的高喝之声。
是役,在孙策骤然发威、薛州借天地之威发动的无敌攻势之下,文聘可谓1败涂地。
孙策大笑着拍了拍文聘肩头。
“仲业,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与旻弟互为攻守、共匡汉室,未来可期!仲业不妨多多思量1番,告辞!”
言罢,孙策转身就走。
文聘怔怔地看着孙策拾起长枪、洒然上马后策马离去,1时间百感交集。
直至孙策走远,文聘方才记起,自己尚未说完忠告。
其人旋即哑然失笑,喃喃道:“吴侯既有卫将军如此强援,又何惧之有?然则…某又当何去何从?黄将军所言之大势…”
文聘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牵过1匹无主战马,孤身1人径直向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