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微微1惊。

他沉声问道：“援军从何而至？”

那斥候答道：“自大河对岸，观其方向，应自怀县而来。某临行时，其军正欲渡河。”

怀县，也就是后世焦作武陟县，是如今河内郡治所。其地距延津渡近2百里，位于黄河北岸。

换言之，曹操自河内征调的援军，终于抵达战场。这也代表着，曹操要发动对袁绍后寨的猛攻。

值得1提的是，河内太守，如今仍为兖州士人魏种。

赵旻俊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捋须颔首道。

“你1路辛苦，且归白马城安歇。”

那斥候再度抱拳后，便向白马城驰去。

只是，其人始终凝望着某人未宣布竣工的雄城，口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这消息突如其来，让赵旻有些措手不及。

可怜其人本欲极有仪式感地宣布竣工，如今只好草草了事。

他唤来鲁肃和步骘。

“子山，你且将元龙那1万兵卒带回其营地，随后速归白马城。”

步骘躬身领命后，便匆匆而去。

为保证施工进度，赵旻借用了陈登1万广陵精兵。

随后，赵旻神色肃然地看向鲁肃。

“子敬，今晚曹孟德极可能奇袭袁本初后寨。你我稍事休整，便须尽快行动！”

经过这几日，鲁肃早已看透赵旻的全盘谋划。

是以其人捋须笑道：“主公，来者莫非乃河内太守魏种乎？”

赵旻也笑了起来。

“正是此人！子敬，此战成与不成，皆要看今晚之变！故而，我需带子伯先生随行。”

娄圭与参与施工的徐州兵卒们语言不通，年事又高不能干重活儿，所以其人只能与白马城的匠人们沟通协调。

万幸濮阳话与娄圭那带着浓重荆襄口音的南阳话，差异并不算太大。

鲁肃捋须略作思忖后，复又道：“主公，是否应提前将此事告知子龙将军？”

赵旻果断摇头：“不妥！袁本初而今仍有近十万大军，若其人应对得当，我军恐非袁本初之敌也。”

其人指了指自己刚宣布竣工的坚城。

“若袁本初当机立断，我等便是有此坚城，亦不足以胜其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前提，是前两者斗到死死纠缠。

赵旻为官渡之战苟了小半年，怎么可能在“偷水晶”这个至关紧要的关键时刻功亏1篑？

所以，赵旻捋须嘿嘿1乐：“子敬放心，我自当于最恰当时机，将此事告知我家叔父。”

这个“最恰当时机”，绝对值得深思。

前文提过，袁绍的后寨，距其人本寨有8十余里。

即便步卒奋力行军，在不影响战力的情况下，也要1天半方可抵达。中间那1晚，兵卒们还必须休息好。

然则…用兵多年、先后除掉诸多大敌的曹操，焉能不知此理？

其人怎么可能留给袁绍从容应对的时间和机会？

所以，对赵旻而言，这个时机的把握，是1项极大考验。

鲁肃对此无能为力。

其人的主要任务，终究只是镇守白马渡这处坚城。

这也是赵旻打算让娄圭随行的原因所在。

娄圭单论军事，绝对在此时2十啷当岁的鲁肃之上。

话说回来，鲁肃的战略水平和执政能力，也让娄圭望尘莫及。

赵旻看了看天色，叹道：“子敬，此处坚城，我便交给你。我须尽快进城部署1番。”

鲁肃躬身作揖：“主公但请放心，只要袁军至此，肃必不教其军越此坚城！”

赵旻颔首后，唤来诸葛瑾，2人并辔向白马城驰去。

路上，赵旻再3强调。

“子瑜务必提前备足守城辎重！此外，你尽快向城内豪强保证，待我军大胜之后，我对其人承诺之诸事，必将兑现。

此番守城，若无豪强相助，城内必乱。我赵氏乃常山真定豪族，城内豪强人尽皆知，故而，子瑜若以此安其人之心，守城则可事半而功倍焉。”

诸葛瑾蹙眉道：“主公，若有人欲开城门迎袁本初入城，又当如何？”

赵旻失笑道：“此事易耳。子瑜兄安抚豪强之后，便钉死城门，再以鹿角、刀车、壕沟将城门严密封堵即可。

袁本初1旦至此，便足以证明其人已为强弩之末，无力回天矣。面对如此疲态尽显之袁本初，城内豪强焉能为其人开城门？”

诸葛瑾略1思忖，便于马上作揖。

“主公果然算无遗策。”

赵旻摆摆手：“子瑜休要耽搁，我等须速速进城！”

2人进城之后，诸葛瑾便径自去安抚城门豪强，赵旻则唤来几名自己的亲卫，在县衙大堂匆匆写下数份军令，交给诸亲卫。

待他们离去后，娄圭方才匆匆走进县衙。

赵旻站起身：“子伯先生，请随我至延津大寨！”

娄圭大喜：“主公，魏府君已率援军至此？”

赵旻笑着颔首：“正是！胜机已现，我等须速速行动！”

娄圭有些迫不及待：“主公，我等这便启程？”

赵旻哑然失笑：“子伯先生且稍候片刻，有桩大事，我须托付于子山。”

娄圭捋须笑道：“主公莫非欲遣子山送信？”

赵旻笑着颔首：“正是，子伯先生当真高明！”

赵旻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曹操要杀这老头儿。

曹老板如此多疑，娄圭却偏偏要猜其人心思，曹老板不对娄圭起杀心才怪。

当然，赵旻不是曹老板，他只会生出英雄相惜之感，而无任何猜忌之念。

虽然他是个腹黑男。

赵旻伏案疾书1番后，自怀中掏出当初自陈琳处取来的银印青绶…

这个印绶，自然是袁绍任命赵旻的中郎将印绶。

淳于琼哪里知道卫将军是谁…前卫将军董承已经被曹操乱刃分尸了。

虽然董承死时已是车骑将军。

赵旻钤盖、烘干封泥后，步骘恰好匆匆而至。

赵旻将书信交给步骘。

“子山，你换上袁军军服，持此书信至袁本初后寨，告知淳于叔父，称今夜曹孟德必将袭寨。

淳于叔父若问起我，你便告知其人：我此刻尚在濮阳城，正与公仁密谈，过几日便至其人后寨。

此外，子山，你须叮嘱其人，若事有不谐，便即刻与刘玄德逃往濮阳。”

步骘1惊：“主公，为何逃至濮阳？”

赵旻叹了口气：“子山有所不知，先前因张翼德对我施以援手，我已将东郡让于刘玄德。”

娄圭尽量放缓语速道：“子山，东郡乃4战之地，刘玄德于此驻守，其人麾下又有猛将，可为我军之屏障也。”

步骘听懂了。

于是其人作揖道：“请主公放心，骘必不辱命。”

赵旻挥挥袍袖：“子山且去，军情如火，你送信后携淳于叔父回信，即刻返回白马渡。”

赵旻不是担心步骘遇险，而是担心刘备套步骘的话。

论斗心眼儿，步骘焉能是刘备对手？

历史上，刘备驻守新野没几年，刘表便发现自己麾下臣属被刘备这个大忽悠拐跑不少。

所以，刘备若想套步骘这个小青年的话，简直不要太轻松。

步骘走后，赵旻便唤来自己亲卫的本部司马赵甲，也就是老忠仆赵冉的嫡子。

赵甲虽然智商远不及他老爹，但以其人的忠勇、品德，其人别说任千石军司马，便是任两千石校尉也不成问题。

实际上，鲁肃带来的这1校骑兵，正是由赵甲率领。

这5千骑兵中，有赵旻的千余部曲，另外4部则都是张绣的凉州精骑。

换言之，这是赵旻的嫡系骑兵。

“阿甲，点齐你5部骑兵，随我赶往延津！”

赵甲躬身领命，匆匆赶去军营，赵旻和娄圭则骑马直奔城门而去。

同1时间。

曹操正在延津大寨中军帐内，与其人麾下臣属议事。

荀攸当先开口。

“明公，魏府君此来，共率兵马、粮草几何？”

其实，云某早已想系统介绍1下曹操、张邈、陈宫等人的故事。

正好提到魏种，又提到董昭，咱们便聊1聊这段历史。

还是那句话，咱们看到的历史，只是表象，其内涵，需要咱们将只鳞片爪归纳后深扒。

这1章，咱们先讲1半，另1半下1章再说。

这个故事，还需从陈宫陈公台说起。

陈宫作为曹操旧人和吕布谋主，声名颇大。但其真实形象又与演义相去甚远，更类似“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陈宫有限的人生，几乎被“无限的叛乱”所贯穿。

且历次叛乱，宫皆主谋；如同潜伏暗影、搅动波谲云诡的恐怖恶魔。

对比多方材料，大致可以做出如下推断：

陈宫并不安于谋士之位，他的真正目的、是做1州之主。

最初受客观因素限制，只得做“提线人”；后期随着野心膨胀，乃至弑君自立，鸠占鹊巢。

曹操势强，陈宫便叛迎吕布，欲使布为傀儡；吕布败入徐州，陈宫又欲杀布，自作家门。

陈宫是兖州的地头蛇。

初平2年（191），曹操在袁绍的武力扶持下，击溃黑山贼于毒，入驻东郡，治东武阳。

而陈宫籍贯，恰恰是东郡东武阳县。

他也是在此时被曹操延揽，作为幕僚郡吏出仕。

汉末“3互法”下，本郡人不能担任本郡太守，本州人不能担任本州牧史。

故出身东郡东武阳的陈宫，不可能担任东郡太守或兖州刺史/兖州牧，只得安心服侍曹操。

虽然屈居郡吏之位，但陈宫并不安分，反而大量交结州郡豪强。即所谓“与海内名士相连结”。

陈宫字公台，东郡人也。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魏略》

初平3年（192）青徐黄巾在地方军阀（应劭、公孙瓒、陶谦）的镇压下，向西流浪至兖州，劫杀任城相郑遂，又杀屯驻东平的州刺史刘岱。流贼势大，向北威慑鲍信，向西兵胁曹操；1时风声鹤唳。

兖州因“黄天泰平”的降临，1时竟出现大面积“权力真空”，这无疑撩动了陈宫的心。

陈宫自告奋勇，作为曹操与鲍信结盟的传话人，力劝鲍信迎接曹操代刘岱牧兖州。

岱既死，陈宫谓太祖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世语》

两家合兵，在东平寿张县大破黄巾，改编降卒为“青州兵”。

史书称3十万青州军，但按照曹魏的尿性，大概率只有35万。

3十万青州兵，曹老板如何养得起？

济北相鲍信亦败殁于此战。

如此，兖州在战后出现了3个权力真空的郡国：济北国（鲍信）、东平国（刘岱）、任城国（郑遂）。

注：兖州共8郡国。东郡、济阴郡、山阳郡、陈留郡、泰山郡、东平国、任城国、济北国。

陈宫自告奋勇，串联太守、豪强，本就是打算凭功劳出镇郡国；却不料竹篮打水，两手空空。

注：本州人可以出任本州其他郡国（非出身郡国）的太守、国相。

不久，曹操将治所从“东郡东武阳”迁至“济阴郡鄄城”，却把自己的东郡太守，赏给了“同乡”兼“姻亲”夏侯惇。

夏侯氏和曹氏穿1条裤子，本不足怪。可笑之处是曹操对陈宫的安排，竟令其与惇共守东郡。

夏侯惇是豫州沛国谯县人，出任兖州官职无所避讳；陈宫是兖州东郡东武阳人，按制度约束，他根本不可能在东郡获得任何“官方头衔”。

曹操的吝啬癖性，可见1斑。

于是乎，陈宫怒了，地头蛇心中的烈焰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