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煤气路灯投下摇曳的光影,照亮了石板路上的匆匆行人。
虽然已是黄昏,但科文特花园附近依然人头攒动,至于你要问为什么?
正如不列颠人的那句谚语所说——上帝给人一张口,也给人一双手,如果手要干活,口就必须要吃饭。
对于大部分经济条件较差的工人群体来说,他们白天可没有闲工夫采买未来一周的食物,只有傍晚工厂休息的时候,他们才会在下班路过市场的时候开始自己的采购。
虽然这个时候市场上剩下的商品大多已经不那么新鲜了,但相应的,小摊贩们也不会给它们标准新鲜食品的价格。
对于精打细算的工人家庭来说,能够买到打折货,一天当中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振奋人心的了。
而且,科文特花园市场上流通的二手货与打折食物不仅会吸引来工人,也使得那些竭力想要维持自己体面生活的中等阶层经常来此闲逛。
虽然不列颠可能是目前世界上富裕人口比例排名相当靠前的国家,但是想要维持一个六口之家在伦敦过上吃饱喝足生活,他们每年至少需要54镑10先令4便士的支出。
而如果这个六口之家想要过上中等阶层的体面生活,在雇佣一名女佣的前提下,他们的最低支出将会达到230镑。如果他们想要更进一步,为四名子女的将来打算,那么他们就还需要每年积蓄75英镑,以备将来高昂的高等教育支出,也就是说,他们的家庭年收入最低也得达到305英镑。
如此之高的生活成本与不列颠人天生好面子的性格,便使得许多中等阶层的绅士淑女们偶尔也得考虑用一些‘九九新’的二手货来替代那些价格高昂的全新礼服。
而在如此人声鼎沸的喧闹市场区域,却有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一座装饰华丽的白色摄政风格建筑映入眼帘。它的门前挂着一盏盏颇具特色的红灯笼,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可见室内的烛光摇曳。
不知情的绅士淑女感慨于这栋新公寓的气派装修,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搬进这样的一所房子。
而那些知情者,即便是最虔诚的教徒也不愿来此涉足,因为他们知道,这是隐藏在城市阴影中的放纵之地,是一种亵渎式的罪恶。
但不幸的是,伦敦相当一部分有怪癖的先生们还是挺喜欢来到这里接受审判的。
夜莺公馆,令无数铁汉折戟的囚笼。
想尝尝鞭子蘸水的味道吗?
先生们,女士们,我向你保证,在19世纪的伦敦,除了陆军、皇家海军和各地昂贵的公立学校以外,你再也尝不到比这里更地道的鞭笞了。
夜莺公馆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风铃随之响动,几位身着黑色大衣的绅士踏入了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开启了未曾设想过的探险之旅。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也没有引起多少噪音,与大家伙想象的不同,这地方相当的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脆亮鞭打声和几声沉闷的低吟,你真的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了。
亚瑟摘下帽子抬头打量了一眼前台的装饰,室内装潢豪华,墙上挂着精美的古典油画,地毯厚重而柔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烟草的混合气息,前台的留声机慢悠悠的转着圈,低沉的音乐在房间中回荡。
可以看出,布置这里的女士品味不错,因为留声机播放的音乐正是钢琴名家肖邦在伦敦创作的最知名篇章《a小调圆舞曲——致黑斯廷斯》。
而墙上挂着的油画,那是一幅《耶稣受难图》,耶稣被高高的挂在十字架上,脑袋无力的垂下,而在他的周围则环绕着一圈为他啜泣哀嚎的妇女,抹大拉的玛利亚与她带领下的女信徒们。
正如这幅图画所显示的那样,每一位来到此处的顾客都将像基督那样历经磨难,充分说明了夜莺公馆完美的贯彻了顾客就是上帝的准则。
在房间的一角,一位端庄的金发女郎正倚在沙发上,她的裙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而在另一边的舞厅中,一位年轻的绅士正与一位黑发女子共舞,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两人的目光紧紧锁定,仿佛周围的世界已经消失,也仿佛世界上又有某個凯子要掏大钱了。
路易与大仲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个法兰西人的天性瞬间被激发了,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
唯有在这种时刻,亚瑟才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路易·波拿巴先生身上绝对含有百分百纯正的法兰西血统,虽然不一定是波拿巴家族的。
大仲马支起胳膊肘捅了捅亚瑟,咳嗽了一声问道:“我说……亚瑟,你确定这里再没有点别的服务了吗?就是单纯的抽鞭子?”
亚瑟随手抄起前台的名录,看了一眼上面的服务项目,微微摇头道:“亚历山大,你太小瞧这些可爱的女士了。如果你乐意的话,也可以选棍子,再加一点钱,她们甚至还能给你换成铁的。虽然她们现在都做起了合法买卖,但别忘了她们从前是做什么生意的,做人不能忘本,敲闷棍这种老手艺可还没丢呢。”
大仲马闻言扫兴道:“亚瑟,瞧瞧伱,你在这假正经什么?你以为你还是警察吗?”
大仲马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的普伦基特开口道:“仲马先生,虽然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不再是了,但我们可还在苏格兰场里干活呢。”
但紧接着又听见莱德利嬉皮笑脸的开口道:“那也不打紧,咱俩现在不是下班了吗?上班时是警察,下班时就是普通市民,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托马斯,咱们干了这么久警察,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普伦基特听了这话,嗤笑道:“莱德利,你如果喜欢这种享受,我建议你去参军,而且一定要加入57团。”
“为什么?”
普伦基特嘬了口烟,吐出烟圈道:“因为57团有个绰号,我们都管他们叫‘钢背’,你猜猜他们这个绰号是怎来的?以你这个小身板,只要在那待上三五个月,我保证他们能把脊梁骨都给你抽断了。”
莱德利听到这话刚想辩驳两句,但转瞬便看见那位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郎朝他走了过来。
这小子刚刚拉下来的脸立马又绽放的像是一朵夏日的向日葵似的,他脱下帽子道了声好:“赛琳娜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