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长于辩论与演讲,喜欢以咄咄逼人的压迫态度迫使对手服输,并因此经常得罪人。
甚至于,他们在血统上也很相像。
帕麦斯顿子爵是个地地道道的爱尔兰贵族,而坎宁的父母同样也是爱尔兰人。
正是因为他们如此相像,所以朋友们对坎宁和形容帕麦斯顿的形容在许多情况下也是可以通用的。
——他视政治如儿戏,他全然不顾原则,如果这种原则妨碍他实现获得权力的目标的话。
帕麦斯顿子爵很清楚,自己背叛托利党的行为在那些纯正老托利的心里造成了多么坏的影响。
但是,他总是有理由为自己辩解。
“阁下,如果您非要以坎宁爵士举例的话。没错,我是个自由的理想主义者,热情地相信大不列颠的历史使命是向全世界传播民主价值观,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不排除使用武力的可能性。就像是坎宁爵士的那句名言——我将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用以改变旧世界的力量对比。”
可惜的是,阿美士德伯爵并不吃帕麦斯顿这套。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去利物浦的本该是你,而不是挨了一枪的黑斯廷斯警官。你应该站在利物浦老码头的战列舰甲板上,拿着炮口对准那帮靠贩奴发家的商人,逼他们把那些沾着血的钱吐出来。而且,如果伱真是个自由的理想主义者,那么就不该对本廷克勋爵在印度的工作有所指摘,边沁他们不是挺认可他在印度的那些改革吗?我看了前几期的《威斯敏斯特评论》,他们可是在那上面替本廷克大唱赞歌呢。”
帕麦斯顿正色道:“当然,伯爵阁下,我从一开始就说明了,我十分认可本廷克勋爵的工作。但是,在具体的一些小细节上,我还是想要征询您这位在印度有着丰富管理经验专家的意见。”
阿美士德伯爵倒也没打算在帕麦斯顿的地盘上把他怼的下不来台,老伯爵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擤了擤鼻涕:“我猜你说的是,他打算取消马德拉斯和孟买两大省督独立颁发法律的权利吧?”
帕麦斯顿笑着点头道:“其实不止这一点,还有他准许印度人晋升殖民地高级官员的事情。”
阿美士德伯爵挑了挑白眉毛:“那他提高印度法官的薪水和地位,在法院和高等院校推广英语的改革就不重要了吗?”
“这个当然也重要,不过……”
帕麦斯顿笑着回道:“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他做得很好。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认为不列颠的使命就是将先进的文明传播到蛮荒之地,他如果打算在印度复制不列颠的先进制度,我完全没有意见。”
阿美士德伯爵微微点头道:“看来我们的外交大臣也不是所有观点都是灵活可变的嘛。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得提醒你,印度不是不列颠,那里有着数倍于不列颠的土地与人口,所以并不是所有制度都可以全盘照搬的。
在本廷克的所有改革中,唯有取消马德拉斯和孟买两大省督区独立颁发法律的权利是最有必要的。印度需要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才能得到更好的管理,在印度专门颁布四五套互不统辖的独立法律有损于我们的商业利益。”
帕麦斯顿听到这话,只是笑着恭维道:“看来我和您的共同之处也不仅只有一点而已,我其实也很赞同这一点。但是,在辉格党内显然有些同僚与我存在不同观点。但是以我的身份,我不太好当面向他们指出这一点。如果您愿意抽出时间同印度管理委员会那三位尊贵的阁下好好地谈一谈,我相信事情肯定会有进展。”
聊了半天帕麦斯顿才展露真实意图,这多少让阿美士德伯爵有些不高兴。
他开口道:“其实你就算不主动提这个事,我也会去找委员会和枢密院的各位阁下聊聊这个问题,因为我这个人向来是一以贯之的,我不太会随意改变观点。”
说到这里,阿美士德伯爵还轻轻拍了拍帕麦斯顿子爵的胳膊:“亨利,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出使中国的是你,那么事情肯定就谈成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肯定会同意给中国皇帝下跪的。”
帕麦斯顿子爵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色。
今天他为了印度的事情,才把阿美士德请到外交部好烟好茶的招待,顺带着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奈何这位半退休的托利党老干部就突出一个无欲无求、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阿美士德看见帕麦斯顿变脸,忽的哈哈大笑道:“亨利,别生气,我这不是在侮辱你,而是在夸奖你。其实我从中国回来的时候,还顺道拜访了拿破仑的流放地圣赫勒拿岛。拿破仑听我讲起了出使的经历后,和我说,如果他是我,那他肯定会给中国皇帝三跪九叩恭恭敬敬磕大头的,因为这是入乡随俗。他很灵活变通,正如你和坎宁一样。”
语罢,阿美士德伯爵也不给帕麦斯顿开口的机会,便哼着欢快的小曲领着侍从走出了外交部的大厅。
看老头轻快的腿脚,就好像在印度染上的严重风湿病都一下子好了不少。
帕麦斯顿子爵盯着老头儿远去的背影凝视了好久,连续几个深呼吸,他攥紧的拳头这才慢慢舒展了一些。
外交部里的事务官们看到大臣这副模样,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小鸡啄米般的低着脑袋快步从他的身边路过,生怕随便发出点什么响动都会惹得他发怒。
寂静的大厅里,只能听见帕麦斯顿满含怒气的低吟:“如果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我肯定会找你决斗!”
外交部的老事务官们互视一眼,大伙儿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熟悉的味道。
大臣决斗也算是外交部的一项传统保留节目了,而上一个决斗的内阁大臣……
喔,或许用上一个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上一对决斗的大臣,正是制定了欧洲协调原则的卡斯尔雷子爵和在卡斯尔雷子爵之后继任外交大臣的坎宁爵士。
大伙儿看见大臣这副模样,不由也开始担心起了今天到底能否按时下班。
正当他们合计着到底该怎么让帕麦斯顿及时消火时,大厅里突然走进了一位老面孔——那正是与亚瑟在利物浦打过照面的外交部助理次官施耐德先生。
施耐德显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微妙变化,他满脸带笑的走向帕麦斯顿子爵。
正当大伙儿以为这小子今天肯定要倒大霉了的时候,帕麦斯顿子爵的脸上却突然浮现了一丝惊诧与笑容。
“喔?我的甜心来了?”
施耐德闻言,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咳嗽了一下:“阁下,至少今天您最好不要这么称呼利文夫人,毕竟俄国大使利文伯爵也跟着她一起造访官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