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亚瑟比起爱尔兰天主教徒幸运的一点在于,他是个英格兰人,而且还是个从约克乡下猪圈里滚出来的小农民,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个魔鬼找来的神志不清的小农场主叔叔。
因此,虽然亚瑟的天主教信仰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是他身上的农业成分却又让他变得根正苗蓝起来了。
而且由于黑斯廷斯先生对于宗教事务一如既往的不上心,一年都未必去几次天主教堂,而且这家伙又是无神论大本营伦敦大学毕业的。
所以,当初皮尔爵士在考察了亚瑟的档案后才放心的将他提到了高级警官的位置上。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不列颠的政府当中,一个没什么信仰的人反倒比天主教的虔信者更有优势。
亚瑟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小半是因为努力,一多半是因为运气,而最后一锤定音的则是持之以恒的摸鱼。
没办法,虔诚的教徒实在是太难装了。
他刚进苏格兰场那会儿,每周才拿几个先令,陪着他们演什么戏啊?
以亚瑟的这种态度,如果真的有人因为宗教问题前来刺杀他,那么亚瑟觉得派出杀手倒也未必会是国教徒,天主教似乎更有动机清除他这个看起来像是‘假意改信,日后悔过’的国教奸细。
亚瑟琢磨了半天也没能理出头绪,忽然在东区磨练出的第六感提醒他,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接近。
亚瑟不动声色的把手按在了枪套上,刚一侧身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礼貌的问候声。
“日安,黑斯廷斯先生。”
“嗯?”
亚瑟转过头,不过他首先瞧见的却不是格莱斯顿,而是蹲在砍柴达人脑袋顶上的阿加雷斯。
亚瑟微微一愣神,他没有理会正蹲在未来不列颠制高点的红魔鬼,而是第一时间想起了格莱斯顿的身份。
“格莱斯顿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我也是才知道您被派来利物浦的消息。您对利物浦的印象如何?需要我给您介绍一点值得去的景点吗?”
亚瑟闻言笑着指向前面的一个街区:“这方面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利物浦的市民都很热情,我昨天刚到利物浦没多久就被几位女士拦住了。她们一边拉着我的胳膊,一边详细的给我介绍了利物浦的风土人情,还热情地邀请我去家中做客。美中不足的是,她们的同伙,躲在我背后的那几个孩子,小手都不太干净。”
格莱斯顿听到这话,不免尴尬道:“她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以前也去劝过她们,比如说以请她们喝下午茶为前提,邀请女士们和孩子们听我讲《圣经》。”
“喔……”亚瑟开玩笑道:“那现在看来,她们好像没听进去。不过,格莱斯顿先生,您的努力也不是毫无用处,最起码下午茶和洋葱圈是实打实进了她们的肚子里。如果您在当选议员之后,能在下院提出一个免费派发下午茶的提案,至少我个人是支持您的。”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玩笑,格莱斯顿的脸上便又浮现了笑容:“黑斯廷斯先生,派发下午茶虽然简单直接,但是解决不了不列颠的贫困犯罪和道德沦丧问题。”
亚瑟摘下帽子扇风道:“没办法,我是个头脑简单的苏格兰场警察,您说的复杂一点我就听不懂了。如果您说:派发免费下午茶能够让女士们放开我的胳膊,我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您和我谈论保护关税、航海条例又或者谷物法什么的,我可就有点搞不清了。”
格莱斯顿听到亚瑟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他不觉得亚瑟真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毕竟一个真正简单的人没办法坐上苏格兰场警司的位置。
但是在履历上,亚瑟又显得过于单一。
不论是查案子、剑术格斗、弹钢琴,还是搞电学研究,亚瑟表现出来的能力多是专业方面的。
而他的火速晋升从表面上看,也多是由于上级对他专业素质过硬的嘉奖。当然,格莱斯顿不能排除背地里存在交易的可能性。
但是亚瑟从一个农家小伙发迹成为苏格兰场警司不过才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搞到几个钱去运作关系呢?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随时能拿出八万镑给儿子娶媳妇儿的父亲。
格莱斯顿笑着回道:“您过于自谦了。您能搞明白磁与电的关系,就能搞明白谷物法。如果您暂时不明白,也只是说明您没把心思花在这上面罢了。”
“说的没错。”亚瑟闻言故意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袋:“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这方面。”
“这里面装的是报关单吗?”
“嗯?”亚瑟笑眯眯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报关单在我这里的?”
格莱斯顿笑着应道:“我是听一位朋友说的,他十二岁就开始干外贸,十六岁那年进了海关署工作,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在海关署的第七年了。”
蹲在格莱斯顿头顶的红魔鬼闻言明知故问道:“亚瑟,你十二岁在干什么呢?喔!我差点忘了,伱十二岁的时候初次步入领导层,终于开始有资格管理猪圈。”
“现在也没变。”亚瑟瞥了他一眼,随后笑着回道:“这么说的话,或许我和他已经见过面了。改天有空,你可以替我引荐一下。不过关于这份文件嘛……很遗憾,格莱斯顿先生,你猜错了,这不是报关单。我今天为了调查走私情报,上街和当地居民简单的聊了聊,结果问到的全是些没用的东西,真是白瞎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笔录了。”
“情报?笔录?”格莱斯顿问道:“市民们都和你说什么了?”
亚瑟斟酌了一下,从肚子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无非就是抱怨市政委员会对利物浦管制过严。店主们说:自从宣布进入紧急事态以后,港口的水手们都被锁在船上,也不能去市里消费。
码头工人说:由于港口管制,每天能找到的活儿越来越少了。在码头蹲上一天也未必能够做成几单,他们有的人为了节省开支,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工厂工人则在抱怨码头工人争夺他们的工作机会,利物浦最近的工价最近一直在跌,但是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却在上涨。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我恐怕下次伦敦往利物浦派人,就不是由大法官厅和内务部开口,而是由战争与殖民事务部开口了。”
格莱斯顿瞪大眼睛道:“战争与殖民事务部?”
亚瑟点了点头:“没错,军事管制。虽然自从彼得卢惨案之后,内阁对于这招使用的就很谨慎了,但是鉴于利物浦先前已经出现千人规模的暴动,我不能排除军事管制的可能性。”
说到这儿,亚瑟又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了格莱斯顿:“我还打听到了一些我用不着的东西,不过你可能会感兴趣。说实话,格莱斯顿先生,虽然你没有当选议员,但是你那句‘清除贪污腐败’的竞选口号赢得了我的心。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我愿意给你的演讲稿提供一些头绪。当然,我也不能保证这个是真的,因为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调查这些东西。”
格莱斯顿接过那几张纸,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登时明白了这里面存着的是什么事情。
虽然他知道的不太具体,但是人在圈子里,他总归对这方面有所耳闻。而且,他也听出了亚瑟的弦外之音,他想要妥善的解决问题,而不是跑到利物浦砸场子的。
格莱斯顿默不作声的将文件折叠收起,随后笑着邀请道:“感谢您的支持。为表谢意,我想要邀请您参加今晚的一个社交舞会。客人都是利物浦当地最具才华的年轻人,我相信你们会有共同话题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参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