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民众
当第一批铁水连续不断地产出后,韦家辉举起铸造而成的镰刀头,摸着上面的毛刺幸福地笑了,即使被刺痛,也感觉是舒心的,这不是因为他有受虐倾向,而是他作为一个铁匠,作为在宜君县世代从事这行业的行内人,他摸着这种珍贵的钢料,激动得语无伦次。
用连续产出的这种好钢来制作镰刀、锄头等,在他的认知中是极为奢侈的,就是用来制作制式钢刀,也是足够了。
铸造房里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声音,就像一首优美的音乐一样,萦绕在韦家辉的耳边,他一边听着这声音,一边环视着铸造房内的所有角落,工人们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烧火的烧火,打铁的打铁,打杂的打杂,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认真负责,绝不马虎,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铸造房里很热,但韦家辉觉得自己的心更热。
一个带着红帽巾的工人正在奋力地打铁,这是在加工这铁质的夹具,现在所有东西都是从无到有,从一到二的升级换代改进,铁在他的周围飞溅,韦家辉望着那铁,感觉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那时他初学锻造打铁,一双小手常被映得通红,但白胡子的师傅依然严厉,每日都要让他打铁打够六个时辰,不打够就不能睡觉吃饭。
韦家辉性子倔,吃了很多苦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更没跟爹娘抱怨过一句,他爹娘属于老来得子,等他长大的时候,爹娘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如果不努力学,以后的家业就完了,最重要的是他真的热爱锻造这个行当,每当铁飞溅的时候,就是韦家辉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他那白胡子的师傅,是他爹的师弟,他年纪也大了,渐渐也干不动了,幸运的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给了韦家辉,才让病榻之上的爹爹安心上路。
每当韦家辉打铁打到一脸兴奋的时候,他师傅就斜坐在锻造行的门槛上,一边捋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边眯起眼睛看着韦家辉,要这时门口有人路过,管他是买菜的,还是上街办事的,都得给他师傅笑着拦下来,并炫耀道:“老头儿我是老了,干不动了,但我这徒儿韦家辉争气啊,又能吃苦,日后定成大器!”
大多数人都会笑着寒暄几句,在宜君县这个小县城外的铁匠铺,没有本事的压根站不稳,老头儿他自己就是那类有本事的人,不过这时候他更在意徒弟,平日里倒是不在意别人损他骂他,就是说不得他的宝贝徒儿韦家辉,尤其是说韦家辉日后成不了气候,干不了大事的,继承不了这个铺子。
若是听了这样的话,那老头儿一张笑脸马上就要垮下来,他发着狠咬着后槽牙,像要吃人似的,活像是个未懂事的娃,这样子被附近邻居引以为笑谈很久很久。
屋里的韦家辉还在叮叮当当地打铁,屋外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只是后来去街上买菜,听邻居大妈讲起这些事来,觉得有些好玩儿,又有些说不清的,好像是幸福的东西围绕着他。
韦家辉自小早熟,当别人还在咿咿呀呀地读三字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捏铸造用的泥模,别人光着屁股掏鸟蛋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跟着他师傅屁股后面看打铁溅起的火,他目标坚定,又能吃苦,是大人眼里能成大器的小孩,但也因为他满门心思都在学习锻造上,而少了一些作为普通人的感知幸福的能力。
和白胡子师傅的相处,是韦家辉能真正感受幸福的开始。
后来,白胡子师傅死了,爹娘死了,韦家辉也及冠了,在办完师傅和爹娘的葬礼后,韦家辉觉得自己也该独立了,该关了铺子出去闯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还是没有那么做,他虽也学了读书写字,还学了算数,但韦家辉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归宿。
唯有发扬光大他爹和师傅传下来的打铁铺子,才能让他的灵魂得到快乐,得到满足。
“这些农具,以后家家有份,作为咱们的福利!”听到刘泽的宣言,在钢铁作坊的无论是前来观礼的部门领导,还是普通工人,全部欢呼起来,重要的不是农具,而是土地。
因为刘泽答应他们,打回大明还会回来,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只要积累够回去击败官军的实力,就带他们的家人来这里一起享福。
这几个月以来,所有人都无比羡慕这里的气候和土地,即使是荒地,只要开垦出来就是良田,没有成气候的敌人,也没有灾害,只要有力气就能开垦,并且每个人有五十亩的基础田地。
也就是说现在的每名民众军士兵最少都将获得五十亩土地,如果作战或者工作立功,将按比例获得更多的土地,这个政策针对于所有从明末而来之人和红发蛮的积极分子。
一想到这里,作为新兵营战术教官的张老大浑身充满了干劲,他对于理想纲领之类的没有任何兴趣,但对于这个神仙般的安稳日子却向往得很,他不管刘泽是不是神仙,也不管能不能打回大明,他转头看了看他的侄子张狗儿,暗骂道这个小滑头,太滑了。
张老大心道:我要是也有个像这个侄儿一样的亲生儿子就好了,滑头点好,能活!
他想安稳下来,找个大屁股的女人,不管是大明的女人还是红发蛮那些臭烘烘的女人都行,痛痛快快地生几个娃,种着地,下雨天没事逗逗娃,他就是死也甘心了。
他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跟着大柜刘泽干到底,不管去哪里都中,这关系到他一辈子的梦想。
沿着河道上溯百里的码头,这里是直通矿区最近的地方。
鹰推着装满了铁矿石的独轮车,甩了甩已经被剔短了的红发梢,沿着最近几个月才通出来的路吃力地行进着,这条笔直的路直通河道的码头,因为不间断地碾压,路两边已经形成了两道平行的车辙,按照靠右走的交通规则,两面的车队川流不息。
咬了咬牙,鹰感受着手中独轮车碾压过的平整而硬化的车辙,比推在其他地方省劲,他清楚地记得被那些白人抓来劳改营的经过,他亲眼看到他的母亲被箭射死,扑倒在火堆里,那烧着散发刺鼻的焦糊味至今萦绕着在他心头。
他听不太懂那些自称汉人的白人说的话,磕磕绊绊语音奇怪的语言让他极为反感,他作为一名勇士,去过多个部落,从未听说过肯给俘虏分配土地和铁器财物的事情,铁器极为昂贵,这是村里头领才能拥有的,可以与其他部落交换粮食盐巴和女人的贵重物品。
哗啦一声,将独轮车上的矿石沿着码头长堤推到等候的小船上,矿石落下,激起一阵烟尘。
“第四车!”一名民众军士兵伸手递过来一个木牌,这是记录每名红毛蛮工作的记录号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