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抱着断腿哀嚎着,又一个倒霉鬼被炮子打到了,地上的雪都被炸得溅起来了,和着鲜血一起,像粉色的烟一样砰地一下在林间绽放,有一种瑰丽的美感。
这是身边死伤的第七个人了,张狗儿晃了晃脑袋,掰着手指头数着,余光中看见淡蓝色的天空中一群黑褐色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地狂飞,它们也是被这炮扰了清净,或许还炸坏了脑子,就像张狗儿一样。
他们这个走在最前面的班初始时候并未在意官军,离开了树林的掩护,直接被官军集火,死伤惨重。
这也是张狗儿记忆中死伤最多的一次。
官军的火炮火铳突然停止了发射,这种突变将张狗儿拉回现实,那种黑的白的色块又变成了眼前实实在在的雪和树干,还有不远处的断腿和殷红的血迹。
又一阵号角声和鼓声响起,振奋人心,只不过是对面官军的,民众军军中只有唢呐和哨子,没有像官军那么丰富。
“班长,官军出来了。”身旁的士兵颤着嗓子说道,顺手将手中步枪的子弹射出,对面成团的官军立马就倒下了一位。
“全速开火,全速开火。”张狗儿瞳孔放大,怒吼一声。
从林中奔出的官军排成一个个十来人的小阵,前排举着长牌、圆盾,后排有鸟铳和长枪三眼铳等,在弹雨中依然保持着阵型,也因为两侧山林中间空地地势平整的缘故,速度还极快。
与之相反的民众军,虽然人数更多,可丝毫没有冲出去在平地决战的动作,依然是依靠着树林向外面射击,可那稀薄的火力完全阻挡不了全军出击的官军,这些官军甚至放弃了全部小炮。
“杀呀!杀贼寇!”
官军的各个小阵接近民众军之时,纷纷发出喊杀声,并有小斧、标枪从小阵中投出,又有鸟铳和三眼铳的火光硝烟冒起,然后纷纷直入民众军所在的林中。
而民众军这面的民兵也纷纷喊起杀官军的呐喊声,可气势明显小了很多。
“为啥不冲过去?”杨泽明皱着眉头怒道,“咱们的人多。”
张老大叹了口气,眼睛瞥向别处,一反常态地回怼道:“冲什么冲?冲出去就能打赢了?咱们的民兵啥德行你不知道?”
作为老边军,他明显知道自己的队伍和这些官军的差距。
“在林子里才有一线生机,冲出去打结阵的官军这不是找死吗?”张老大说完也不等回音,就举起拳头对周围的士兵喊道:“官军已入林,是时候了,弟兄们跟我冲,跟官军拼了。”
此时围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班步枪兵和几百民兵,此时被激起了杀气,纷纷挥舞着刀枪,这些士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那稚嫩的脸庞上满是风霜之色,充满了亢奋激动的神情,他们是被官军屠村的受害者们,本来再过段时间他们应该是第一批换装步枪入选正规军的,可因为步枪产量不足,现在只能让他们持冷兵器为自己复仇了。
“杀呀,杀官军!”
如同一群野猪跟着张老大在林子中奔跑,向着败退民兵的反方向前进,出乎杨泽明和张老大意料之外的是,官军入林后,大部分民兵都是一触即溃,被杀了几个领头冲锋的,一个百人连队都散了,跑的慢的又被杀了几个,那这个连的民兵就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只能疯狂逃跑。
唯一能死战到底的也只有红毛蛮和步枪兵们,这仅有的百人红毛蛮丝毫不惧怕官兵军阵,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怒吼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杀呀,杀呀。”
一名红毛蛮举着长枪戳中长牌,长牌猛然格挡,后面隐藏的腰刀自上而下劈砍,那红毛蛮的头盖骨就断作两半,随之后面又几名红毛蛮顺势也持枪冲了过来,而官军长牌手后面的鸟铳手和三眼铳纷纷开火,硝烟中那几名红毛蛮皆仰面倒在雪地之中,鲜血立马流淌染红了白色的雪地,甚是刺眼。
再后面的红毛蛮依然不惧生死的往前冲,这次终于近到官军身前,四米的长枪即将戳中官军士卒的同时,还未露出得手的喜色,后面官军的长枪兵就猛抖了个枪隔开枪尖,猛地突刺,有一个红毛蛮顺势倒下,那胸口的冒血窟窿怎么也堵不上,他们都只有衣而没有甲胄,远远不是官军的对手。
耗费了近十条人命,才冲开这小撮官军的阵型,然后这群官军死伤两人,也崩溃了,往后逃跑的途中被这些红毛蛮纷纷杀死,而对面又来了两团官军,那是击溃普通民兵们后,侧击而来的,仅剩九十来人的红毛蛮连队这下彻底被前后左右的官军围住了,红毛蛮人数虽说还是有近一倍的优势,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迅速被击杀殆尽,如同那些怒吼着喊着报仇的年轻民兵们一样,更如同汉末黄巾军决死冲锋甲胄阵型齐全的官军一样,屠之如猪狗,易如反掌尔。
唯一的不同是民众军还有步枪兵和炮兵,那仅有的两门炮瞄准猬集在一起的官军,两股白烟猛然炸起,两枚开弹划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猛地栽到官军人丛之中,轰然炸响的开弹弹片杀伤力比在树林中更强,每次爆炸都能消灭十来个官兵,给正面冲击炮兵的几百官军以极大压力。
仅仅轰了两轮,这几百官军就彻底溃散,甚至围绕着火炮的那十几个步枪手都未能发威,此时战场总体呈现一种奇特的场景,民众军和官军都在溃散,只不过民众军溃散的更多,能抵抗的最多只有不足五百人,而官军则稍微好些。
还好在此时从甘泉县赶来的骑兵已经到了,随着官军后方枪声大作,正在追击的官军先是茫然往不知所措,往后望,只看到后方留守的少量官军开始四散奔逃,还在纳闷之时,猛然看到大批骑兵沿着甘泉县的官道而来时候,所有人都崩溃了。
当然老规矩,最先逃跑的永远是官军将领,本来就骑着马的杨左头也不回的率着他那仅剩的几十个探哨,夺路狂逃,紧随其后的是两位千总大人张之诚和王卫,此役仅逃掉这不足百人的官军骑兵,剩余没骑马的只能单靠双腿四处逃窜,抵抗者寥寥,等到溃散的民兵们被组织起来搜山之时,这群官军大部被俘。
(本章完)